段殊当然不知道。
在他接收到的属于这个段殊的记忆里,齐宴的存在感很弱,对两人的过往只有一段在赛车俱乐部里偶然相识的概述,段殊其实不知道彼此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是如何一点一滴生成的,它们在记忆中全部被略去了,或许是因为不重要。
他的记忆里,全部都是温佑斓。
见他陷入沉默,温佑斓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你应该知道吧?那我就不往下说了。”
“不,我不知道。”段殊低声道。
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关于温佑斓突然提起齐宴的目的。
“他一点都没有告诉过你?”温佑斓却蓦地提高了声音,眼神里流露出不赞同。
从这个语气可以判断,那一定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往事。
果然,温佑斓的下一句话就是:“他曾经是个很有潜力的车手,却在一场重要的国际比赛里临时退赛了。”
他看见弟弟的表情里流露出迷惘,于是语速变得更快了,像一场因为担心而降下的疾风骤雨。
“他也有过一个配合默契的领航员,我看到他们曾经一起拿了很多比赛的大奖,报道上说齐宴有很好的天赋,但心理素质不太稳定,最终选择了放弃比赛,也和自己的领航员从此分道扬镳。”
段殊沉默地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之前因为我的缘故,你一直没有去参加正式比赛,他过去的这段经历,放在普通的训练中或许没有关系。但你们已经一起参加过比赛了,他怎么能一句都没对你提起过?”
“外界的报道很可能是美化过的,也许实际情况更糟糕,那场中途放弃的比赛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那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
温佑斓的声音里蔓延着真切的愤怒,段殊看见他手中的报告单都被捏出了褶皱。
如果他是故事里的那个段殊,此刻他一定也会很气愤,对这个本该无话不谈的领航员,产生质疑和不满。
但他并没有。
因为他和齐宴之间还有一层超出故事的特殊关系。
段殊恍惚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一种突然遭遇打击的不可置信,所以温佑斓开始为他下结论。
“我说过,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温佑斓放缓了语调,“我可以不反对你去开赛车,但你不能跟这样一个不可靠的人成为搭档,太危险了。如果他在为你领航的时候,突然恐慌发作,那你要怎么办?”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与此同时,段殊却想起了另一件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事。
那天在实验室里,齐宴随口举例时说过三个词:替代品,强制,越轨。
替代品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而无论是他、温佑斓,还是齐宴,都是单身状态,也就谈不上越轨。
所以这个故事的主题是强制。
一种温柔的、悄无声息的强制。
温佑斓的最终结论落入空气,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换掉齐宴,找一个新的领航员。”
他的眼神里写着相信,他相信一贯听话的弟弟不会忤逆这个并不过分的决定。
而段殊看着这张温文尔雅的脸庞,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幕毫不相关的画面。
在和温佑斓外出吃饭的那个晚上,他收到了齐宴发来的消息,然后他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找出了那串组合复杂的锁屏密码。
为什么原来那个段殊会设下这么难记的密码?
这个问题一闪而过,然后被他忽略了。
“段殊”的生活充实又简单,他的记忆里最重要的人就是哥哥,在生活中占据最大分量的人也是哥哥,那些车队里的朋友,甚至是理应最亲近的领航员,都是背景色。
那些人并不逾矩地喜爱着他,不可能擅自翻动他的手机,也并没有这个机会。
只有朝夕相处的温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