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053章 侍驾

袖藏天光 求之不得 3982 字 3个月前

她是隔着旁人听不懂的话撩他……

陈翎当晚是没看折子了,倒头就睡。

一宿无梦,第二日也没有早起,罕见得睡到了日上三竿,同平日里的自律早起全然不同。

陈翎有些懵。

但照镜子的时候,看见伴随她好几日的黑眼圈仿佛消失了的时候,陈翎又觉得偶尔睡上一场懒觉似是也不错……

都临近晌午了,陈翎才开始用早饭。

陈翎记忆中,似是从登基后开始,她就没这样松懈过……

思绪间,阿念来了苑中,“父皇”

同阿念一道来的是陆鸣简,“陛下!”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食不言寝不语,陈翎放下碗筷。

阿念笑道,“父皇,我想逛淼城,凡卓哥哥说带我去好玩的地方”

难怪了……

只是陈翎听到他口中的“凡卓哥哥”几个字就有些头疼。

陆鸣简实在热忱,“陛下,淼城我最熟了,我带殿下去吧,一定都是去既安全又好玩的地方,我们黄昏前就回来,一定不会耽误庆功宴的。”

阿念只管跟着点头就对了。

阿念同陆鸣简在京中就熟络,还能玩到一处去,陈翎倒是不怕阿念哭闹,她昨日就答应过阿念,说方嬷嬷这两日带他去玩,凡卓在更好……

今日除却庆功宴,陈翎还有旁的事情要做,不能同他们几人一处,遂又吩咐道,“去的时候,记得带上紫衣卫。”

陆鸣简挠了挠笑道,“陛下,我叫上二哥和三哥,就等于带紫衣卫了!”

陈翎淡声,“自安和少逢,朕有安排旁的事情,你让池宏鹰陪你们一道去。”

“哦,好。”陆鸣简还有些遗憾。

方嬷嬷看向天子,知晓眼下淼城的官吏和驻军太多,天子是特意让沈将军同太子避开一处的。

“照看好太子,别让他玩太疯了。”陈翎特意嘱咐了方嬷嬷一声。

这种事情嘱咐陆鸣简是没用的,陆鸣简自己都是会玩疯的一个,有沈辞和盛文羽在的时候还好,沈辞和盛文羽不在的时候,陆鸣简自己都像一只脱缰的野马。

但也是陆鸣简这种没太多心思的,同阿念走得近,也从未往沈辞身上想过。

方嬷嬷应声的时候,陆鸣简已经牵了阿念出苑中,方嬷嬷没再耽误。

陈翎看了看一侧的铜壶滴漏,快至晌午了,陈翎唤了启善一声。

“陛下。”启善入内。

“让范玉来见朕。”

因为平日里都自律起得早,夜里也都要看折子和处理朝中事务睡得晚,陈翎一直都有午睡的习惯。

但陈翎午睡的习惯几乎在谭王之乱时被打断,再后来,即便安稳下来,也不像早前一样,非睡不可,再加上今日起得晚,陈翎半分都没困。用过早膳,在侯府中同平南侯散散步,说说话,当消食了,等折回苑中时,范玉已经在苑中等候。

“范玉见过陛下。”范玉躬身拱手。

“进来吧,在外阁间候着。”陈翎先回屋中换了身衣裳。

方才散步的时候临近湖边,水汽有些重,陈翎不怎么舒服。

等陈翎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沧浪色的龙袍,不似刚才老沉,反倒清朗了些许。

眼下在外阁间中,范玉才算是正式觐见,撩起前摆,在天子跟前笔直下跪,拱手行见君礼,“范玉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叩首后,再重新跪直,只是低着头,未曾窥见天颜。

陈翎对范玉是有印象,但范玉离京的时间太长了,陈翎对他模样的记忆隐约有些模糊了,正好趁着当下,“抬头让朕看看。”

范玉遂才抬头看向天子。

只是陈翎看他时,目光如常,但范玉看向陈翎时,目光却有些怔住……

他其实早前并未仔细看过天子。

那时天子尚且是东宫。

他在京中时,并未像旁的学子一样递过自荐帖子去过东宫,也没在东宫门下求见过。就连当时殿试,他也只远远看了天家一侧的东宫一眼,并未多留意,只知晓那时的东宫眉目清秀,清冷却有东宫气度。

后来他开罪先帝,被先帝下狱,也没想到是东宫保下的他。

东宫同他并无交集,也未因此招募过他,更像,更像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样的东宫莫名让他尊敬,后来东宫登基成为天子,他心目中的明君其实就是天子。

但真正到眼下,他才初次看清天子模样,同他,同他想象中的天子模样不大一样……是有天子威仪与气度,却有些,有些过于斯文清秀了。

他想象中的天子应当是……

范玉忽然忘了想象中的天子应当是何模样,因为眼下的天子实在让人印象过于深刻。

陈翎早前就见过范玉,眼下再看一眼,基本印象就回来了。

朝中历来有不成文的规定,状元榜眼未必有此一说,但殿试钦点的探花郎都是模样清朗俊逸,温文如玉。

范玉当年就是名冠京中的探花郎,温文如玉谈不上,年轻气盛倒是有。

陈翎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中册子,继续道,“范玉,朕记得你,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范玉起身,“陛下当年对微臣有又明知恩,微臣没齿难忘。”

陈翎没有抬头,淡声道,“你不必记挂心上,朕救你是应当的。朕早前读过你的檄文,只是觉得可惜,这样的文采和见识不应早早在牢狱中了此残生。你当初触怒先帝,先帝是一时在气头上,但未对你动杀心,否则朕也救不下你;你若要谢,应当谢先帝大度。”

范玉微怔,全然没想到天子口中之词。

陈翎此时才抬头看他,果真见他愣住……

陈翎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着册子,一面道,“范玉,知晓朕为什么不用你吗?”

范玉不曾想过天子如此直白。

范玉沉声,“请陛下赐教。”

陈翎这才放下手中册子,目光落在他身上,沉声道,“你是有才学,有见识,有能力,但朝中从来不缺有才学,见识和能力的人,只缺能用的人……”

范玉看她,陈翎又道,“朕要用你,你能做什么?你恃才傲物,仗着先帝对你才华的赏识,你连先帝都敢写文抨击。先帝尚且如此,若是放在朝中,与你有不同政见的人,你会将谁放在眼里?”

范玉微讶。

陈翎继续,“即便你不会,但换位一想,在朝中,谁还敢与你共事?朝中意见不合是常有之事,旁人怕不怕同你一言不合,你就一封檄文将对方推至尴尬境地?尤其是在朝中有资历的老臣,都不会愿意同你共事,要么敷衍你,要么用比你高明的手段将你踢出局。那朕留你在朝中,你还能做什么?”

“朕是可以用你,但如果用你,朕便要抽出比用旁人更多的精力和心思去保你,还会为了让你在朝中平稳过度,站稳脚跟,安排旁的人帮衬你,一步步扶你到旁人动不了的位置。但范玉,你有才能,却远远未到让朕惊艳的程度。”

范玉语塞,没想到初次面圣,天子同他说的是这些。

早前心里的期许,也仿佛在天子的一袭话中浇熄。

因为,天子方才说的,早前的范玉会反驳,但眼下真正经历过这些的范玉竟无法反驳……

范玉拱手,沉声道,“陛下一袭话,范玉醍醐灌顶,昔日之举,年轻气盛,当有次教训。陛下能说与范玉听,范玉再是愚钝,也茅塞顿开。”

陈翎再次看向他,“范玉,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朕去过结城,你做的事,让朕能安全离开阜阳郡。能在那个时候,应对有度全然没有慌乱的人,朝中加一起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所以范玉,朕看重的不是早前的探花郎范玉,而是在结城时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的结城城守范玉,也是能在怀城之乱时,统筹收粮,并且安稳运到怀城之人。这样的范玉可用,也值得朕用,朕眼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留在阜阳,同宁相一道善后阜阳之事,宁相若是首肯,你随宁相回朝。”

范玉喉间哽咽,再度于天子跟前下跪,“陛下知遇之恩,范玉永远铭记,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起来吧,别让朕失望。”

陈翎言罢,范玉起身。

临末,陈翎还是问起,“朕好奇,你怎么知道朕要去结城?”

范玉应道,“当时潭洲驻军攻陷怀城,微臣有同窗侥幸逃出,所以微臣知晓怀城有异,但谭进的人一直在搜城,所以微臣猜谭进并未找到天子。去往楯城的路一定会被谭进的人守死,结城有附近唯一一处驻军,所以陛下一定会舍楯城而来结城。周围有谭进的耳目,陛下想要安稳抵达,势必会扮作流民混在流民队伍中入城,这样最安全,所以微臣安排了每日让流民分批入城内,分批安置,不生事端,还叮嘱府中的人,若是有人来寻,第一时间带来见我,只要陛下亲至,微臣就让驻军死守至援军抵达,但没想到,屈光同是谭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