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厂长只能略带遗憾地继续说:“你似乎为一些人提供了违反法律的东西,这些我们也要。”
易申装糊涂:“汪厂长,我是本分的生意人,我有什么违反法律的?”
城田君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加重语气道:“易女士,我们可以是合作的关系,我希望易女士能够主动承认,只要你将东西叫出来,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易申低头喝茶。
城田君继续劝说:“我想易女士不希望你的儿子们遇到什么危险吧?”
易申神色淡淡的:“哦。”
城田君又说了几句,易申装傻充愣,就是不接他的话。他终于失去了耐心,起身离开。
等他走了,汪厂长顿时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赵二奶奶,当年我就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怎么样?当年你还能得到几万法币,现在呢?现在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易申都没正眼看他:“给东瀛人当狗,开心吗?”
汪厂长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和愠怒,他语气不快:“赵二奶奶这话就没意思了。青党都放弃海城走了,莫非你以为你这条小胳膊能拧得过大腿?”
易申又喝了口茶。
在汪厂长看来,易申不过是个女人。女人嘛,天生胆小,只要他吓一吓,什么就都答应了。他从来没把易申放在过眼里。
他在易申对面坐下,自作体贴周到地说:“赵二奶奶,你这些年为赵家的生意拼死拼活,到头来又怎么样呢?赵执安那个怂货,跑的时候都没带上你!你还为赵家守着这个厂子,有什么意义吗?”
易申继续低头喝茶。
汪厂长苦口婆心:“赵二奶奶,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总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易申冷冷地说:“我为自己考虑?汪厂长,你占了我的厂子,逼着我交出配方,然后让我为自己考虑?”
汪厂长觉得她有松口的迹象,也略松了口气。
给东瀛人当狗当然没有当家做主来的舒服,比如这一次,东瀛人要求他必须从易申的口中,问出所有染料的配方。
东瀛人之前从俘虏的身上搜出过一些东西。
高浓度的酒精、可吸收的缝线,这些都让城田君垂涎不已。
“这是能提高我们武士生存率的好东西!”在试验品身上做过实验,发现这缝线虽然强度略逊于丝线,但与人体非常亲和,不会引起化脓感染,而且可以在十几天后自行吸收之后,城田君断然说道。
他们多方打听,知道这线的原材料似乎是动物的肠子,但是他们做了很多实验,仍然无法达到战利品的那种效果。
不过他们很快就可以得到秘方了。
城田君对此充满信心,汪厂长对此也充满信心。
“赵二奶奶,”汪厂长说,“与我们合作是必然的事情,主动合作,与被迫合作是有区别的,我想你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想了想之后得意地一笑,“我想你知道赵家的男人不靠谱了——交出我们想要的东西,金钱,名誉,甚至是男人,我们都可以给你。”
易申似乎陷入了沉思。她无意识地转动腕上的镯子。
汪厂长看到她华丽袄子里,白玉似的一截手臂,避开了目光,还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也没睡过小脚的女人呢,赵执安那个呆头鹅真是好福气!
他浮想联翩,连到时候是给易申一个名分,把她养在海城当个外室,还是休了家里那个黄脸婆,把易申扶正都开始考虑了。
赵二奶奶是个有用的人呢!汪厂长暗自忖度,城田君他们看不上华国的女人,就算碰了,应该也只是当个玩意儿,所以最后这女人还是会落到他手里。
——只要他给点甜头,还怕女人不同意?汪厂长自信满满。
易申沉思良久回过神来,神情淡淡地说:“我饿了,你们管饭吗?”
汪厂长从美梦中醒来,有些不悦。但听到易申的话后,仍然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东瀛士兵说了些什么。
精美的饭食很快端了上来。易申把原来的秘书叫来。
秘书已经换了东瀛的服饰,跪坐在易申身边,服侍她用饭。
易申没有问她到底是什么人,也没有去指责她忘恩负义。
没有用,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
吃了饭之后,汪厂长又开始劝说她。
当他说出赵执安和她三个儿子的去向时,易申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汪厂长便知道有戏。
“赵二奶奶,”他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现在痛快些,到时候我们也好为他们说说情不是?——太君们为了这次的事情,已经谋划许久,咱们华国迟早都要在他们手中,你自己扛着,有用吗?”
易申慢慢地走到窗边,往下面看着。
工人早就走完了,但现在赵氏的工厂已经被东瀛的士兵占领,下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借着昏暗的天色和稀疏的灯火,易申可以看到下面荷枪实弹的士兵来往有序。
“你也看到了,”汪厂长又说,“你主动交出来,和太君的人搜到,可是不一样的。”
易申仍旧没说话。她静静地看着夕阳坠入茫茫的云层,天空里最后一丝蓝紫色的薄云也褪去最后的光彩,这才活动一下有些麻木的腿脚,说道:“可以。”
汪厂长在旁边等得险些打盹,听她忽然开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易申重复道:“我说可以。”
汪厂长喜出望外,但仍想端着架子,自以为矜持地笑着:“这就对了!”
易申斜眼看他:“让我的秘书进来为我梳洗,我一天没洗脸,脸上都落灰了。”
汪厂长很想骂娘。
女人就是麻烦!
不过一天都等了,梳洗能用多久?他耐着性子把秘书请进来,又叫端热水来。
易申吩咐秘书:“你去柜子里给我把衣服拿出来,这衣服脏了我要换一换。”
她早上被一群士兵用枪口指着,虽然没有受伤,但当时也很是狼狈,衣服上有不少灰印。
秘书不觉有异,走到房间角落,打开柜子,不禁也愣住了。
易申这些日子穿的都很华丽,颇有在赵家工厂覆灭之前,维持住最后体面的意思。
但是柜子里这一套衣服,仍是华丽得几乎能晃花秘书的眼睛。
易申给自己挽起发髻,换上那套金光灿灿的礼服,披上同样宝光璀璨的大氅。
她坐在妆台前,慢慢地给自己画了个艳丽的妆容。
秘书有些发呆。她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易申走出门时,汪厂长都是愣了愣,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赵二奶奶,请。”他彬彬有礼地伸手。
城田君得知易申松了口,非常满意,不顾天色昏暗,亲自赶了过来,走在易申旁边,侧头听汪厂长小声的汇报。
他越听越是满意,点头微笑:“易女士很好,这样很好。”
易申从大氅里面的暗袋里取出一个信封,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汪厂长想伸手去拿,易申却已经把手缩了回来:“急什么?你急这一时吗?”
城田君警告地看他一眼,笑着说:“我们很有诚意,我们并不急于这一时。”
众人走到楼下,易申看着来来往往的东瀛士兵,夸赞道:“城田君训兵有方。”
城田君矜傲地点头:“我们的武士,是最优秀的!”
易申问道:“你有我工厂的地图吧?拿来,我告诉你。”
城田君吩咐一句,地图很快被拿了过来。
易申在地图上给他指了几个位置:“你知道的,有些东西其实我不太懂,都是我的丈夫教给我的。他将一些重要的原料放在边缘的几个库房,对,就在这里。”
汪厂长心里鄙夷易申,心说果然都是赵二的功劳。
不过赵二居然为了个女人放弃这些名声,还真是疼老婆的人。
易申见他派人去那些库房,便拿着地图,继续往厂外面走。
走到厂门口时,她停住了。
厂门两边都守着东瀛的士兵,易申没有看他们,只是把双手揣在袖子里静静地站着。
“赵二奶奶?”
“易女士?”
两声同样带着不悦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易申忽然扭头,冲他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城田君没什么感受,但汪厂长看着这个笑,就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他早年被易申坑过的!
这个笑……
这女人不对劲!
汪厂长一时间觉得毛骨悚然,他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在易申的注视之下,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给你们变个戏法。”易申笑吟吟地说,“我可会变戏法了,你们看不看?”
她说的是海城的方言,城田君虽然精通华国语言,但方言他还是了解有限,便疑惑地看向汪厂长。
这时候易申对着汪厂长露出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
汪厂长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他叫道:“太君,这女人有诈!”
城田君还没来得及说话,易申便疑惑地问出声:“咦,你怎么知道我有炸呢?”
随即她再次灿烂地笑了起来。
她愉快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仔细听,我给你们放个烟花。”
她的这句话,淹没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大地似乎都随之颤动起来。倒塌声、泥石瓦片簌簌落地声、东瀛士兵惊恐的呼声混杂在一起,随后才传入众人的耳中。
城田君拔出枪,指着易申怒骂。
易申听不清他在骂什么,也根本不关心。
她只能看到城田君拔出枪,周围一圈东瀛士兵也举起枪,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易申大声喊道:“汪厂长,陪我上路是你的荣幸,你不要不识抬举!”
下一刻,易申身中数弹。
周围的人随即发出更加惊骇欲绝的呼声。
易申倒在地上,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身上的炸|药连续炸开,她只是很满意地听着耳边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心里问道:“小统子,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我帅不帅?”
系统:【……】帅你个鬼!脏话!!
在炸|弹引爆的那一刻,它已经心如死灰:没救了,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