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爱的人不喜欢他们的女儿,还一心想生个儿子,但是众所周知,哺乳期的女性,怀孕的概率比不在哺乳期的小很多。
所以原身始终没有再孕,就很苦恼。
苦恼着苦恼着,就把自己苦恼得一病不起。
好在她的弟弟妹妹们还有小姨舅舅们都会帮她照顾孩子,所以她的女儿还挺健康的。
而在她病了之后,云易娘终于对宿元忍无可忍——倒不全是因为他和易申娘关系不好,主要是他长得高吃得多,还养尊处优不肯干活,族中人早对他有大意见了——就把宿元赶去山上打猎了。
君主国的皇族与泉和国不一样,泉和国的国王更多的是个精神象征,而君主国的帝王,则是实实在在的万民之主。宿元虽然只是皇子,没有继承权,但是他从小也娇生惯养,大概没拿过比茶碗更重的东西。
被赶去打猎之后,他没两天就遍体鳞伤地回来了。
——别误会,不是被猛兽伤的,云易娘就算再看他不顺眼,那也是女儿的心上人,她有托兄弟照看的。
宿元是被山上的草划破衣衫和肌肤的。
“他还有什么用?”知道这事之后,云易娘来到易申娘床前问她,“你就那么喜欢这么个肩不能扛的废物?”
易申娘眼含泪水:“他是我女儿的父亲啊!”
云易娘:“……”
云易娘:“…………”
讲道理这要不是她眼看着从肚子里出来的,她肯定怀疑这娃被人掉包了。
易申娘苦苦哀求云易娘,要她给宿元优待,云易娘愤而离去,于是易申娘就病了。
然后易申就过来了。
易申对泉和国乃至外面的君主国都很感兴趣。她还没见过母系氏族呢,也就以前在景区看过那么一眼,哪能有现在身处其中看得明白?
她起身去竹筒里倒了杯水出来喝。
她之前病着,房间里的事情都是妹妹们帮忙的,所以她现在能喝到新鲜的水。不过等她能够行走,这些事情就都得她自己做了。
易申连喝几杯水,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便推门出去。
外面地上蹲着两个小儿,见易申出来,欣喜地跳起来喊道:“大母,大母你出来啦!大母,我们把妹妹照顾的很好,妹妹说想你呢!”
易楚楚娘走过来,往他们两个头上一个拍了一巴掌:“放屁,你们妹妹刚会叫阿母,你们从哪听出来她说想人的?”
楚楚溪子不服气地说:“我就是知道!我对妹妹说大母想她了,她就笑了!”
楚楚成娘也说:“对!妹妹笑得可好看了!”
易楚楚娘笑着对易申说:“阿姐,这两个小混蛋惯会胡说,不过阿姐好久没见元娘了,要不要去看看?”
易申说道:“我病了这么久,多亏你们照顾元娘呢。”
易楚楚娘面露茫然:“啊?”
易申也自觉失言。
她好像下意识地还用其他世界的常理来看待这个世界。
泉和国中,一家的祖母,在家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而这个家庭里的其他所有人,身上都有着她的血脉。
云易娘的家中,虽然她的母亲祝云娘已经去世,但是她和弟妹并未分家,而她则继承了母亲在家中的崇高地位。
云易娘、云深娘和云芙子等人都是一母同胞,云易娘和云深娘的女儿们,身上也都流着祝云娘的血。
而易申和易安娘、易楚楚娘等人的女儿,自然也是骨肉亲人。
大家都是一个祖母生出来的,相互照顾儿女,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有人会为了这个特意去感谢谁。
甚至包括云芙子在内。虽然他以后肯定要去妻家偶住,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住在母家的。
他姐妹的女儿、孙女,身上也有着和他同出一源的血脉。
所以易申娘姐妹几个小时候,在小姨忙着的时候,是云芙子这个年纪相当的舅舅照顾的。
——泉和国的所有人,都是这样。
不过易申没多做解释。虽然这种情况下多数人不会特意对妹妹道声谢,但是说声谢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反而如果过多解释,倒更显得异常。
果然易楚楚娘也没多想,茫然一瞬之后,就拉着易申过去看申元娘了。
申元娘还没满周岁,走路还走不稳,见到阿母和小姨过来,扶着床边颠颠地走了过来,还冲着易申露出一个六颗牙齿的笑容。
易申弯腰抱她起来。
申元娘咯咯笑着,磕磕巴巴地叫“阿母”。不过没叫几声,就改成“阿妈阿妈”了。
易申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口水,楚楚溪子和楚楚成娘就跑过来了。
“我我!”楚楚溪子高举双手,“我要抱抱妹妹!”
楚楚成娘就说:“你歇着吧,你抱得动元娘吗?你上次还把她摔了一跤。”
楚楚溪子被姐姐揭了短,蹲到墙角自闭去了。
易楚楚娘熟练地从桌子底下的竹箱子里摸出两块糯米糕,掰碎之后在碗里冲成米糊,递给易申:“阿姐给元娘吃吧,我去下面做饭了,阿母说今晚吃腊肉饭……”她往窗外门外都看看,凑到易申耳边说:“我偷偷给阿姐留一块,嘻嘻。”
然后她就跑了。
易申坐在床边,用小勺子喂申元娘吃米糊。
小姑娘人不大,胃口却不小,一口气吃了大半碗米糊,又来摸易申的胸口。
易申:“……”不好意思,她给伟大的母亲们丢脸了。她这副身体病了太久,一个多月没给孩子喂奶,似乎已经没有奶了。
不过申元娘已经差不多吃饱,过来摸了两下,见易申没有给她喂奶的意思,小嘴一撅,过去舔两口碗里剩下的米糊,顿时就把这事儿忘在脑后,又乐颠颠起来。
易申觉得她得打听一下这小姑娘最近都在吃谁的奶。
虽然自家姐妹不用说那么多谢……
但是她怎么也得去打几只山鸡野兔过来,给姐妹补一补。不然就有点太不要脸了。
晚饭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吃的,算上还没满岁的申元娘在内,足有二三十人。
易楚楚娘果然没有食言,偷偷留了一小块腊肉给易申放在碗底,还得意地冲她使眼色,那意思大概是“看我对你好吧?”
吃过晚饭,易申想起她来这么久还没见过宿元,便问云易娘宿元去了哪里。
云易娘一筷子敲了过来:“腊肉都堵不上你的嘴?你就这么没出息三句话不离男人?”
易申摸了摸脑袋。云易娘没有用力,大概只是做个样子。
看到旁边小姨舅舅还有一众弟妹都满脸不赞同地看着她,易申不得不解释道:“我去问问他,到底想不想在咱泉和国过了,不想过我明天就送他出去。”
云易娘狐疑地看她:“你说真的?”
易申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是真的。”
云易娘又问:“你不是说那是你女儿的父亲,不舍得送他走吗?”
易申理直气壮:“我想通了。我女儿又不缺父亲,我出去喊一嗓子我要换个丈夫,来我窗户底下唱歌的没有五十也得有三十,还都比他温柔体贴,我要他做什么?”
云易娘仍不太相信她的话。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再坏也不会比之前更坏了,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告诉易申:“他在外面地里犁田呢,这个时候,估计犁了两三垄吧,反正他就是个废物。”
申元娘拍着小手说道:“废物,废物!”
易申:“……”要不是孩子还小,她一定要抱着她去宿元面前,让他好好听听,他不到一周岁的闺女都知道他是个废物!
易申和姐妹们一起刷了碗。夏天的白天长,吃过晚饭之后,众人便都出门,围在祭祀城中心的空地上,燃起篝火载歌载舞。
易申赶紧开溜。
她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是歌唱水平……
就她那个五音不全的底子,她可不敢一上来就在人前唱歌。怎么也得自己偷偷试过再说。
易申溜出祭祀城,在一块荒地上找到了蹲在地上装蘑菇的宿元。
这人很好认。因为君主国的服饰和泉和国是不一样的。而宿元虽然是君主国帝王送来“和亲”的皇子,但是很有点脾气,坚称自己是君主国的皇子,所以不会穿泉和国的衣服。
当然,这在其他人眼中,又是宿元对泉和国不尊敬的证据。但在原身的眼里——
啊,我的爱人如此思念他的故土,他与那些追着女人跑掉连家都不回的男人可太不一样了!
嗯,大概就是这样。
宿元远远地看见易申,脸色微微阴沉几分。
在他看来,泉和国连弹丸之地都算不上,一共三五万人的国家能算国家吗?顶多算个大村子。
而一个村长,居然敢在他这个天|朝上国的皇子面前呛声,指示他做这做那。
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易申娘病倒的这些天,宿元很是受了些“委屈”。他现在虽然心里仍然觉得自己是高贵的皇子,与这些不可理喻的贱民有天壤之别,但是他开始学着把这份轻蔑藏起来了。
毕竟不藏起来的话,那个女村长真的会不给他饭吃。
是以易申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宿元脸上,是带着三分不愿三分和善三分装出来的谄媚外加一分高高在上的扭曲神情。
易申贴心地提醒他:“你不想笑就别笑了,你这副尊容进祭祀城会吓哭小孩子的。”
宿元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了。
他生硬地转换话题:“你是来向我道歉的吗?”
易申:??
宿元继续问道:“我不会轻易接受你的道歉的,除非你答应我,让你的家人真正地接受我。”
易申:???
宿元还在放屁:“我只是喜欢儿子,我有什么错?这个世道重女轻男,这是不对的,我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儿子,然后把我所有的爱给他,我有什么错?”
易申:????
易申非常纳闷地问他:“你会挤牛乳羊乳吗?你知道婴儿一天吃几次奶,如果吃牛乳的话,里面应该加多少黄糖吗?你会缝制襁褓和婴儿的小衣吗?你会分辨孩子哭的时候是饿了痛了还是寂寞了吗?你知道怎么换尿布吗?你会抱孩子吗?你知道孩子几个月加辅食吗?你会做几道菜?都适合小孩子吃吗?”
宿元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之后讷讷说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