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申打断他的话:“这些你都不会,你用什么去爱你的孩子?用你那张连好话都不会几句的嘴吗?”
宿元涨红了脸辩驳道:“这些明明都有人去做,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我——”
易申再次打断他的话:“对,我的弟妹们会和我一起做,但是事情都有我们做了,你有没有想过,我要你有什么用?你比祭祀村落的那些小郎君强在哪里?除了你这张脸比他们白一点……”
易申停顿片刻,嫌弃地转开眼睛,“除了你这张脸比他们还黑一点,你还有可取之处吗?”
宿元恼羞成怒:“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我是阿元的父亲——”
易申再次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泉和国的孩子有母亲,有姨母和舅舅,他们的父亲本来就可有可无——特别是你这种连照顾孩子都不会的父亲。如果你执迷不悟,我觉得我应该致信帝王陛下,问问她为什么要送一个不知礼数的傻子来扰乱泉和国的秩序。”
易申不想和这人废话,转身往祭祀城外更远处的山林走去。
虽然她已经知道申元娘这些天喝的是羊乳,因为家中现在并没有处在哺乳期的女子;但她觉得,她还是应该打些猎物回来。
就算不喂奶,照顾孩子也挺累的。
易申出门时拿了一张弓,还带了一筒淬了毒的箭。
毒素是巫医从草药里面提炼的,对动物有麻痹作用。
不过易申都没用上毒|箭;凭借着系统给她的体质加强的福利,她很快打到三只山鸡。
公鸡被她直接扭断了脖子,母鸡则用藤蔓捆起来,准备养起来下蛋。
她提着三只鸡走过那片荒地时,宿元还蹲在地头发呆。
易申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有些人天生喜欢沉思,她就不去打扰了。
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喂蚊子呢?
易申提着鸡回到家中,受到了云芙子的大力夸赞:“阿申好厉害——阿姐,咱们明天可以吃鸡吗?”
云易娘抬头看了一眼道:“你去收拾一下鸡窝,不要让它们欺负新来的母鸡。”
云芙子知道阿姐这就是同意明天吃了,高兴地应了一声,从易申手里接过那只母山鸡,跑了出去。
云深娘皱着眉头说:“真愁人,这么大的人了,连老婆都哄不好,我看池秋娘看不上他。”
云易娘安慰她说:“反正池秋娘生了孩子咱们也抢不来,阿弟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云深娘就嘀咕云芙子再不去池秋娘楼底下唱歌,恐怕林华子就要进她的小楼了。
易申坐在她们身边拔鸡毛。
云易娘坐在那里旁观。
易申拔完毛就掏内脏,掏得满手血污,易楚楚娘拿了竹筒过来,倒水给她洗手。
这时易申突然问道:“阿母,我想给元娘改个名字。”
云易娘愣了愣说道:“你是她的阿母,你想改就改嘛。”
易申却说:“阿母是她的祖母,我想让阿母给她取个名字。”她停顿一下解释道:“我此前居然用宿元的名字做她的名,可见我不会取名。”
云易娘笑弯了眼。
……不过易申让云易娘取名的真实原因,是她还没有完全掌握泉和国的取名规则。
原身的记忆里没有笔墨纸砚这种东西,巫祝记录族中大事,都是用刀在兽骨、石板上刻字的。
所以易申觉得,如果她取个“申书娘”或者“申墨砚娘”之类的名字出来,会很违和的。
云易娘没有当场给申元娘改名字。她说明天去找巫祝,请她为申元娘占卜一下,一定要选一个又好听又合适的名字出来。
易申终于将两只公山鸡处理干净,挂在屋下的时候,去外面跳舞的年轻人们回来了。
深春娘看到两只山鸡,差点当场流下口水。
“大母!”她跑到云易娘跟前问,“明天能吃鸡吗?”
云易娘说道:“是阿申打回来的,明天要她先选。”
深春娘就过来拉易申的手:“阿申姐姐,我要吃半个翅膀。”她想了想,觉得十几个大人分两只鸡,她要半个翅膀似乎有点多,便忍痛说道,“翅尖,我要个翅尖好不好?”
云深娘在旁边翻白眼:“别人都喜欢吃肉,你非要啃骨头!算了明天我选个翅尖,给你吃,总可以了吧?”
深春娘又跑到云深娘旁边抱她的胳膊:“阿母又笑话我!”
易申对这些人相处的模式很是好奇,也觉得非常舒心。
她好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多有趣又贴心的家人了。
易申娘虽然是云易娘的长女,但是她选郎君的眼光和别人不太一样——这一点从她能看上宿元,就能看出来了——所以她两个妹妹都比她先当娘。
云易娘除了云深娘、云芙子这对弟妹,还有一个妹妹,叫云晨娘。
云晨娘在易申刚醒来的时候,匆匆地出现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她是巫医的学徒,常年和巫医还有巫医的另外几个学徒住在一起。
而她的一对儿女,也和云易娘的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所有人相处之间,都非常和睦。
即使像原身那样,看上个不靠谱的男人,生了孩子还要麻烦姐妹们帮忙带很久的,也很少会受到其他人的指责。
只是偶尔抱怨一两句,转头就都忘了。
这在易申看来,实在是有些新奇。在她其他世界的际遇里,如果谁生了孩子没有心力去带,让妯娌帮忙,很少会有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
不过转念一想,易申也就有几分明白了。
以前的世界里面,妯娌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家中的孩子们是祖父的血脉,他们对于叔伯来说,是流着同样血的人,但是对于真正照顾孩子的妯娌们来说,不是自己生的那些孩子,在她们眼里,比陌生人也就是多个亲戚的名分而已。
而在泉和国所在的世界里,家庭围绕祖母而建立,家中所有人都有祖母的血脉,即使对舅舅来说——他和姐妹们是同母所出,姐妹们的孩子,身上也和他有四分之一同样的血呢!
家里的所有人都是血亲,因此所有人都会用心照顾孩子,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
易申想明白这点的时候,宿元还是没有回来。
云易娘都开始皱眉了:“那人怎么还不回来?是不认路吗?”
易申回忆一下原身和宿元之间的相处模式,摊手道:“说不定是在等我请他回来。”
云易娘冷笑起来:“你要去吗?”
易申缩了缩脖子。她觉得只要她敢说“去”,云易娘大概当场就会举起国王的权杖,把她这个恋爱脑女儿打出去。
她连忙承诺:“怎么可能?我已经想通了,阿母,我真的已经想通了。”
云易娘神色稍霁。
天色渐晚,祭祀城中的篝火逐渐熄灭,欢歌笑语的人们也陆续回家休息。
易申抱着申元娘回房间,路上听到深春娘和易楚楚娘窃窃私语:
“舅舅回来了吗?好像没回来?”
“没错,是没回来。”
“难道池秋娘让他上楼了?巫神啊,池秋娘是不是应该找巫医看看眼睛?”
“说什么呢,咱舅舅还是挺好的。”
“可是他比林华子大了那么多,我听阿母说了,男人大了,那个就不行了嘻嘻嘻。”
……
易申一时间竟不知道应不应该捂住申元娘的耳朵。
虽然泉和国由于生育崇拜,女子地位比男子高,所以找不同的男人生孩子也是寻常,但是……
申元娘还不到一周岁呢,听这个真的可以吗?
易申正在迟疑,申元娘却拍着手笑起来:“不行了,不行了!”
深春娘和易楚楚娘同时停住话语,扭头望过来。
易申笑得有点尴尬:“害,小孩子学话呢。”
两人却一点都不尴尬。易楚楚娘还冲着申元娘点点头,严肃地说道:“元娘是应该早点知道这些事了,免得以后看不清男人,被人花言巧语骗了去。”
她顿了顿,十分嫌弃地补充道:“……甚至还没有花言巧语,就被骗去了!”
易申:“……”易楚楚娘你直接报我名字好了!
但是这些事儿都是原身切切实实做过的,易申实在没办法反驳,她只能再次尴尬地笑笑,抱着申元娘回房间。
身后两个姐妹还在闲聊:
“宿元没回来吧?他最好永远也别回来,真搞不懂帝王为什么给咱们送这么个儿子过来,她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儿子了吗?”
“谁知道呢,总不会是想把咱们都恶心死,然后她就能趁机占领泉和国,占有咱们的宝石和美玉了吧?”
两姐妹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易申的听觉非常敏锐,即使关上门,她也能听到外面两人的说话声。
易申把申元娘放在竹床上,皱起了眉:
君主国的帝王送个儿子过来,总不会是毫无目的的。但要说是为了拉拢泉和国,帮助她发声阻止皇夫夺权的话,派宿元这么个奇葩过来也太离谱了。
讲真要不是原身眼瞎,宿元连祭祀城都进不来,更不会有女人看上他,和他一起生孩子。
送这么个皇子过来“和亲”,君主国的帝王是疯了还是傻了?
总不能真像易楚楚娘说的,是为了恶心死泉和国的人吧?
但是凭他的生存能力,他最多能恶心泉和国半个月,就得饿死。
所以帝王肯定是疯了吧?
易申拍着申元娘,看着她慢慢睡去,便熄了灯,躺在她身边。
半梦半醒之间,易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宿元该不会和她一样,是来自其他世界的穿越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