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一踏入房内才发现满地箱箧器物摆得满满当当,简直没有落脚之处。雒易转了两圈,自去小榻上坐下,托着下颌看着沈遇竹来来回回地拾掇行李。他拿着随身的一只长弓在两只木箧里比了比,小的装填得太满,大的又嫌笨重,不由发了一会儿怔。雒易冷不防开口道:“用那个大的。”
“确实够大。”沈遇竹自语道,“这都装得下你了。”他脑海中浮现起自己将雒易塞进箱子里打包带走的场景,禁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雒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顿了顿,道:“我还是派两队兵勇乔装成镖师,随你们同行罢。”
“不必了。端木氏亦有可靠的护卫。将军手下娴于弓矢的士卒还是放在战场上更能发挥效用。”
雒易沉默半晌,又低声道:“这几日因为药性反噬……夜里有诸多不便,所以我才加强了守卫……”
沈遇竹在箱沿后抬眼望了他一眼,笑着说:“哦,我也猜到是这样。总不可能是因为你担心我看到你那副受尽折磨的样子而心疼,才故意避而不见罢。”
“……”雒易冷淡道:“你用不着心疼,我是咎由自取。”
沈遇竹慢条斯理地叠着一件裘衣,微微笑道:“不错。求仁得仁,复有何言?天下诸般金玉良言,也敌不过‘我愿意’这三个字。”
沈遇竹这幅从容自若的做派雒易是见得多了,今夜则显得尤其地造作和可恶。然而他看见他叠起的那件裘衣毛色颇为陈旧,却又忍不住烦躁道:“那是猴年马月传下来的袍子?赶紧丢了,从我那儿拿件银狐裘的带上。”
沈遇竹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是我猎来赤麂亲手所制。虽然其貌不扬,却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一件。”他抚着那柔软的麂皮,垂下眸子轻轻笑道:“我是有这么个怪癖,一件东西若是专属于我一人的,我便觉得它是这世上最好的。除了 ”
他蓦地住了口。雒易盯着他,慢慢问道:“除了什么?”
沈遇竹轻叹了口气,抬起眼对他温柔而无奈地笑道:“除了你。”
你不是我的,可是,我仍觉得你是这世上最好的。
雒易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他的目光分明变了,变得蕴藉而醇和,像是被日光熨暖的蓝田美玉。他走下榻,一脚踢开箱子,便俯**吻他。沈遇竹漫不经心地迎合着他,忽然心内泛起了一阵恻然。因为雒易极少这样缱绻温柔地待他,不知怎地,给了他一种被怜悯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若乘势提出要求,雒易一定会顺从。不过,那到底是因为他真心想要亲近他,还是因为自己终于对他的野心有了实质性的助益呢?
他听到自己说:“雒将军,这次出使的还有二十一人,你这样犒劳,怕是明早也来不及。”话一出口,切切实实便感受到雒易的身体瞬间僵硬住了。雒易太过惊愕以致来不及发怒,只是抬起眼怔忪地望着他,却见他淡淡道:
“一早便要动身,我就不送将军了,请自便。”
雒易平静地道了一句“一路保重”,站起身来仔细地看了看沈遇竹 然后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掴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