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人在尘中不是尘

陈浩东是个粗犷又不拘小节的人,他一嘴就撸掉了三串肉串。

剩下来的一把他均匀分好,先递给了我,然后递给了米饭。

“扶三岁,我去给你烤几块排骨吃。”陈浩东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说话。

米饭在他身后笑眯眯地喊:“给我也烤几块行么,加点辣。”

陈浩东回头剜她一眼:“我给孕妇烤那是特殊照顾,你自己没长手。”

陈浩东和米饭的对话,仿佛让我似曾相识,记忆的片段零零碎碎,有时候残破,有时候又很完整。时至今日,仿佛一切都能成为笑谈。

我恍然发现又是一年年关将近,再过不久就要步入2015年。崭新的一年,崭新的开始。

从米饭身上我能找到自己六七年前的影子。如果当时有人问我,爱情是什么?大抵我的回答会是,爱情就是每天能看见喜欢的人,而喜欢的人就是能改变我心跳的那个。

但现在如果有人问我爱情是什么?我想我的答案应该会变成爱情是在一个男人面前连打嗝放屁都不需要任何掩饰,在任何生活的酸甜苦辣面前都不担心分开。谁也不会计较的谁的银行卡要交给谁,更不需要为了经营除开爱人之外的人际关系而变得渐行渐远,只有两个人就能变成一个世界。

我一瞬不瞬盯着站在炉火旁和陈浩东争抢调料和食材,甚至是站位的沈寰九不禁扬起了嘴角。

好像每一件事都在教会我做人的门道,它们全都有存在的意义,哪怕是糟糕透顶的经历也一样能在心口翻出花儿来,让我懂事。

“米饭,你说他俩前世搞不好是情侣,这辈子来做冤家。”我依旧盯着那个冒烟的角落,不自觉地轻喃打趣。

耳边久久都没有回应,我调转视线才发现米饭的座位已经人去椅空了。

陈浩东回来座位时看了眼米饭坐的位置,我说:“她好像走了。是不是你刚刚说话语气太重了?”

陈浩东双手叉腰,抬眼看我说:“无所谓。管她呢?”

我知道他除去感情的事向来潇洒,对女孩子十有都是这种态度,似乎米饭并不是特别的那个。

我以为,过几天米饭会继续出现在陈浩东的面前,然后笑呵呵地追着他跑,没想到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米饭都没有去找陈浩东了。但她会经常和我联系,给我带些当地孕妇会吃的水果,食品,不是多昂贵的东西,心意却是满满,常常让我暖到心里去。

国内除夕那天,很久没出现的米饭拎着水果篮突然闯入我们的饭局。五个小时前我邀请米饭和我们一起过年,她拒绝了,现在突然出现,让我非常欣喜。

我挺着快四个月的肚子一下站起来,把杵在门边穿着她钟爱百褶裙的米饭拉到我身边。

很巧,陈浩东坐在我对面。以至于米饭的座位正好是陈浩东正前方十五度角的地方。

帅气逼人的陈浩东只是轻挑了一眼米饭,然后低头问:“你好像很久没出现了。是忙着谈恋爱吗?”

米饭咬了下嘴唇说:“是。”

陈浩东没接话,自顾自捣了一筷子菜塞嘴巴里。

沈寰九说:“米饭谈恋爱你小子吃醋吗?”

陈浩东回了句:“放屁。怎么……怎么可能?”

类似这样的吵闹声这段时间从来不绝于耳,只要沈寰九和陈浩东一照面,两个雄性生物就和准备角逐一样随时展开攻击模式。但有一回我瞧见陈浩东在楼下给沈寰九和姚叔发烟,嘴上还特别调侃地说:“少装了,我看见好几回你背着三岁偷偷抽烟,实在憋得难受就他妈接了。个毛啊。”

沈寰九笑着骂了句:“你个小王八蛋一天到晚关注我,想干什么?”

沈寰九就接了那根烟,没几口就抽到烟蒂处。陈浩东冷笑了声:“盼着你早点死,我他妈好接盘。来来来,给老子再来几根,早死早超生。”

我记得沈寰九阴着脸说:“滚。”

还有上周沈寰九陪我去做产检,陈浩东不知怎么的也跟来了,两个男人一照面,顿时就有种要打起来的预兆。

“我老婆产检,你来干什么?”沈寰九在走廊上就黑了脸。

陈浩东吊儿郎当地把身子贴在墙上:“老子来看尿频尿急,你管得着么?”

“……”

我和沈寰九皆是无语。

那天,我和陈浩东简单的一个眼神碰撞,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思绪被姚叔的话陡然切断。

“丫头,好久不见了,最近过的好吗?”姚叔对米饭的印象也很不错,他喝了口酒,作为一个长辈般关切问了句。

米饭笑起来眼睛就和两个弯弯地月亮,她柔和地回应道:“谢谢叔叔关心,我,我挺好的。”

“这饭还吃不吃了?你们光顾着聊天,唾沫还不都得飞碗里去。”陈浩东出口就是句破坏气氛的话。

我狠狠瞪他一眼:“能好好说话吗?今天是除夕夜。”

陈浩东的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地哼声:“行行行,孕妇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米饭似乎没计较陈浩东的态度,她依旧笑呵呵的,和我们桌上的每个人都交谈了,唯独和陈浩东没说上两句话。

桌上除了我和米饭都大老爷们,老爷们凑在一块除了喝酒扯皮好像也没别的事干,陈浩东本身就是个格格不入的家伙,他没多久就把自己给喝倒了,醉醺醺地摇头晃脑说:“我很想回国。今年冬至都没给我爸上坟呢。搞不好那死老头的坟上杂草都挺高。可怜那老头子,生了我这么个不争气的。”

“你很急回去吗?”米饭终于主动和他说了句。

陈浩东的嘴角邪性地一挑:“急啊,老子在中国待习惯了,对这里实在是他妈没感情。”

米饭有点哽咽地问:“回去之后你想干什么呢?”

陈浩东打了个酒嗝,抬起眼皮子说:“干什么都行,黄赌毒不碰,也不带兄弟了,嗝,哪怕是当个铁路工人,或者去挖煤什么的,都行。找个媳妇,生一窝小崽子。”

“你想找什么样的?”米饭有点悻悻地问。

陈浩东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找一个不像扶三岁一样老是不待见我的。呵呵,最关键的是我得……喜欢她。”

“你会喜欢什么样的?文静的?野蛮的?大大咧咧的?还是温柔的呢?”米饭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这个问题似乎不止是米饭好奇的,相信也是我们一桌子的人都好奇的。

陈浩东是个爱情里的疯子,他在最疯狂的年纪把最疯狂的爱情都用到了我身上。很多人爱一次伤一次便再也不会轻易爱,再也不会轻易伤。

陈浩东呢?

未来,他会和谁携手并进?

这是一个谜。

陈浩东的刘海垂下来,上睫毛也垂下来,他醉醺醺地说:“我想找个成熟的,能教我做人的女孩子。对了,能在我发烧的时候踩个小三轮带我去医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