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予擦着北朔的剑尖,纵身跃下,他的身影被层层云翳吞没,霎时不见了踪迹。
望予下去了!
路祁倥与卫潜终于力竭收手,飞升池合拢的瞬间,掀起的灵力波动将他们扬出了几米开外。
苍穹乌云沉沉覆压,漫天黄沙扬,气氛阴沉到空气都凝滞住了。天幕上,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巨眼睁开了,正冷冷地,怨毒地注视着飞升池的一切。
玉潋的神灵睁开了眼,他还是看见了,被彻底激怒了。
只见卫潜慢慢地站直身体,他张扬地笑了出来,朴素的衣角在风中肆意飘扬。
提起腰间新做的酒葫芦,他单手拂开瓶口,醇香的老酒入喉,冲淡了口中弥漫的血气。
酒气入喉,便是三分剑意。
能教出平山一剑的卫潜真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
他咽下口中佳酿,眉宇间皆是不羁的潇洒,他在向天宣战。
“老夫道途百年,知天命,挽狂澜,不虚此生。”
闻言,路祁倥缓缓回头,他看了师父一眼,眼中竟是带上了几分洒脱笑意。
他单膝跪于地上,额上是不住落下的冷汗,唇边是抑制不住的鲜血。他在刚刚的反噬中,承担了大半的伤害。
但那又怎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别想有人,伤我师父,害我同门。
大师兄缓慢地,稳稳地起身。他沉默着,犹如伟岸的巍峨高山,他是仇敌无法逾越的障碍,是师门众人面前最坚固的壁垒。
他眸中是灼灼战意,是永不回头的坚韧与固执。拭去唇边血痕,他勾起唇角,满是嘲讽。
轻轻抬手,没地三尺的北朔银剑掠着寒芒,凛冽地破空而来。他稳稳接住,挺身而立,剑尖带着银芒点地。
要战便战,师弟赴玄寰,我守玉潋。
他又想起了望予问过的那个问题。
“若是战不过呢?”
如今,答案依旧唯一。
“战不过,便死战。”
宁死不退,至死方休。
第66章 江山局(六)
南岭逐州郡,临近元宵佳节,街上笼着一层喜气洋洋的氛围。
可偏偏,朱家的油粮铺子却辞退了最后一名手下,早早地关起了门。朱家自从五年前来到逐州郡,做了粮油生意,从不缺斤少两,还颇为仗义,受到了不少的赞誉。
这突然就要关门,周围百姓颇为不解,便关切问着:“朱掌柜的,怎么好端端便要关门了?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朱掌柜颇为富态,笑起来见眉不见眼的,他乐呵呵地拱手回道:“实不相瞒,是我要去见儿子了,都五年不曾见过他,也不知如今可好……”
“那可是好事儿啊,那你何时回来呢?”
朱掌柜连连摆手,笑道:“兴许就不回来了。”
与问讯的邻里一一道别完,朱掌柜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的粮油铺子落上锁。他小心地擦了擦锁上的灰尘,便慢慢地踱回了自己小巷里的宅子中。
他落下门栓,脸上所有的笑意都敛去,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沉稳与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