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季 的门前犹豫了许久,隔着磁门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符衷摸了一下嘴唇,上前去敲了敲门:“长官,您刚才敲我的房门是有什么事吗?”
安全防护系统把他的话传到了屏幕上,在季 身边弹开了。季 正在气头上,挠心挠肝,心脏肺腑都挤在了一块去。他瞥了旁边的屏幕一眼,一声未吭。季 烦躁地走到厨房去拉开冰箱上下看了看,最后将一瓶樱桃酒取了出来,拔掉瓶塞后倒在玻璃杯里,仰头灌了自己一口。沁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坠入胃里,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嘴里像含了颗甜津津的樱桃。
符衷敲了两次门,屏幕上不断跳出留言,但季 都没理他。他走到阳台上去在躺椅上坐下,从墨绿色的盒子里抽出一根烟,自己点燃了火。他丢开火机,仰头在铺着皮毛毯子的椅子上躺下,烟头上飘起来的灰雾遮挡在他眼前。季 用两根手指夹着烟,眯起眼睛凝视着窗外万籁俱寂、枯燥无味的北方天际,这么安静,稍有什么声响就会激起空旷的回音。
“对不起,长官,我不该跟别人看电影而耽误了您的正事。您有话要说吗?您怎么罚我都行。”符衷的声音从屏幕上传到季 的耳朵里,他还站在门外,界面上显示着他的照片。
那张照片在季 眼前反复出现,季 本不想去看他一眼,但总会被他的那张脸吸引过去。照片是执行员的证件照,符衷平视着镜头,温柔的目光好像在看着画面之外的人。季 被惹得咬了咬嘴唇,更加焦躁了。他摁灭没抽完的烟,撑着扶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进了浴室,甩手关上浴室门。很快,里面传来哗啦的水声,季 站在淋浴头下让水流冲过自己的身体。
安全防护系统留言通道被季 关掉了,符衷没了办法,季 根本就不想听他讲话。季 一直没来给他开门,也未回一字,符衷孤孤单单地立在外面等待了十分钟。他望着坚硬、紧锁的磁门泄了气,一时等不到季 出来见自己一面,符衷只得回了自己家里。杯子上那串纸折的灯笼花还挂在那儿,花瓣上密密麻麻写着两个字 细腰。
符衷把背包带子收短后挂在椅子后面,趴在书桌上用手指拨弄着灯笼花转了转。他见桌上还有几张废纸,动手折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鹤。他把这些小玩意儿摆在一起,还不忘用记号笔给兔子点上红眼睛。此时的符衷心烦意乱,低头捏着几张纸揉来揉去,神游天外地撕了几张纸蜻蜓。
他看着“细腰”,想着季 ,而正是自己把季 惹生气的。包里那张碟子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季 一得知自己和陈巍一起看电影便怒火中烧起来。
挎包里的东西还没整理过,符衷好半天才怏怏不乐地抬起头来准备去收拾包裹。他拿了几样东西出来后就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他忘了把体检数据抄到体检表上去。符衷顿时被惊撼得清醒了不少,心肺都跟着抽疼起来,他光顾着为季 忧思伤神去了,独独忘记了季 交给他的任务!符衷捂住嘴巴,闭上眼懊恼地揉了揉鼻梁。
“回去把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都抄上去。其他的不用,我只是写着玩的。”
这下他知道季 来敲自己的门是为了什么事了,他也知道季 为什么在听说他和陈巍看电影之后如此大动肝火了。符衷忙不迭坐起身子,摊开那张记录着数据的白纸,把体检表从书架上取下来,抽出水笔一一将数字誊写上去。他一边誊写一边在心里把自己和陈巍通通骂了一遍,骂自己偏偏在这时忘了正事,偏偏把季 惹恼了。
陈巍正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看小说,他刚关注了一个作家公众号,天天蹲点刷更新。忽然他没来由地抖了一下,随即打了一个喷嚏。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最近什么人在背后编排我”,便不再在意了,因为他刚好刷到了今天的更新章节。
作家前几天发了通知说家里出事了,所以今天更新一章只有几百个字。陈巍花了三十秒看完,觉得不过瘾,意犹未尽地去翻了翻目录,随手点开一章重温了一遍。这是陈巍每日必做的功课,他追求不高,看到作家还活着他就很满足。腿上的伤还在痛,室友早就回家照顾生病的母亲去了。家里空荡荡的,墙上挂着陈巍收藏的《霍比特人》电影海报,上头的人物正凝视着他。
虽然觉得几百个字看不够,但陈巍没说什么,只是悄悄去给作家打了个榜。天色已晚,他把手机按灭塞到枕头底下,然后关掉了卧室里的壁灯。陈巍胡思乱想着小说里的剧情,很快睡熟了。
符衷抄完了体检表,只抄了季 要求的几个。抄完了他又撑着下巴严肃地犯起愁来,是该直接送去给季 好呢,还是怎么样好呢?
他翻了翻之前的体检报告,厚厚的一沓纸,从出生一直记录到现在,连自己的大学体测成绩都通通记录在案。符衷是早产儿,刚出生那会儿半条命已经上了天,符阳夏格外看重他儿子的体格,毕竟符家世代以军工为业。符阳夏希望子承父业,但符衷没有承他的业。符衷没去读军校,他读了一所数一数二的综合大学,再凭本事跳进了时间局里。
季 洗完澡后火气消了不少,站在镜子前擦掉身上的水珠,看自己的胸肌和腹肌。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胸肌弧度和大小,再把手撑在腰际,这截腰收得相当利落、漂亮。季 不想看自己背后的伤疤,踩着拖鞋从水汽蒸腾的浴室走了出去。他紧绷绷的皮肤被蒸成了粉红色,冒着潮气、红润细洁的脸颊昭示着他的年轻和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