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生天不同于万古天,它是后来人特意作法诞生的小天地,只能依附于器具,寄生于境界存活。洙尾手持的这一截蜡烛,正是逐鹿之战后流失千年的神器,由蚩尤的后代制作,充盈恶劣的执念。
白沃心里咒骂着,许多古神妄图复生重现的宝器都被毁去了,这玩意儿多半是被哪位好运的恶鬼从九泉九狱的深处翻找出来的漏网之鱼,一路满心欢喜地进献鬼王,盼着得些赏头。
走到这一步,潇君的意图已十分明显,他不来应战,也无需亲力亲为。只要悠哉地躲在后面养他的伤口,再以众鬼作饵,硬挟制一仙性命混乱对方阵脚即可。这个倒霉的人选,自然是那个水神们的都有连系的人。
白沃看着消失在原地的孩儿,恐惧漫到心头,几乎击垮这双不会动摇的肩膀。那枚落在水里也未熄灭火光的铜烛台像聒噪的晚蝉,吵得他心神不宁,飞快定夺着……
不用犹豫太久,琼轮羽驾一至,帮手到场。天上宿云飘郁雾由寡至浓,地上仙人垂玉帘催白南极,银发的岚间如月垂落,猎杀的围场已悄然设下。
恶鬼们惊觉那看不透的雾里走来一排排雄伟天兵,手持长戟边杀边走,堂堂英气,迫使它们缩进更小的包围圈。
可是踩在脚下的流水也激荡起来,鬼怪们口舌打结浑身麻冻,膝盖“咯吱”发痒,眼睁睁看着手和脚兀自脱离身体,摔在地上如玻瓈碎铮,手指头叮叮当当敲敲打打地滚远了。
龙山冰河!
洙尾捂着他刺破的肋骨从浅水里奋力爬上旱地,反观身后十几只动作慢的已被急剧降温的黎水冻却肢体,簌簌落下残裂的耳鼻,只得用光秃秃的手掌撑着爬行,向他发来哀嚎:“洙尾,你也是神仙,你救救我们!”
这呼喊开始声沛力竭,嘶吼求生,不少逃出来的还去拉扯那些冻住的,但幽冷速传,凡是靠近它们的都死了。一口茶的功夫后,此地哑然一片,只有零星唉哼而已。
“吾不是了……”
洙尾赤红着双眼望穿白霭,尾巴尖不安地在地面上敲打,“吾再也不屑什么神位。津滇!你这自大狂妄的匹夫,还敢出现么?!”
“瞧瞧,从王八壳里生出来的就是口气大。”
浓雾如鹫岭海潮,堆满泡沫,其中悠哉现身的是个潇洒的高大男子。他束着长长马尾,披着大氅,他的兄弟是淡薄飘逸的影儿,而他是浓重的彩,胸膛上爬满青赤相间的纹身,扎眼夺目,说起话来也毫不留情。
洙尾一看见他,缺了肋骨护卫的心脏就踊跃地狠跳起来,六十三年前的那个傍晚,就是这个人毁了他的一切,他的村庄,他的神龛,他的日夜期盼,一切灾祸都因此而生;而津滇向来看不起他,却从弟弟那里得来某个真相:百谷在离开自己上山后,又遇见了谁——
二人充满恶意地对视着,都想不顾一切取了对方性命,但津滇的余光扫见白沃,就立即抽手向他抱拳:“白沃大人,百谷身在何方?”
洙尾凄厉大笑:“那小贼已被关在永不得出的牢笼里,过不多时就要被生吞活剥了!”
津滇:“我是同你说话么,爬虫。”
洙尾更恨他了,随手把一枚牛眼大的银铃捏碎,四下的风都危危颤颤起来。
“你且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