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左弦沉默了很久,久到木慈都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然后呢?”木慈不太适应地看过去,奇怪道,“你干嘛不说下去了?”
“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让你感觉不太舒服。”左弦靠在桌子上,肢体细节会暴露很多情绪,特别是当一个人感觉到无力或恐惧的时候,“我想知道,之前那件事过去之后,他是不是没有再出现过了?”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火车上的那个木慈。
这次轮到木慈的脸空白了一瞬间,有那么一会儿,左弦以为自己就要被赶出去的时候,对方开口道:“是的,自从你想杀我之后,他就再没有出现过了。”
理性得几乎让人钦佩。
“如果你是来见他的……”
左弦立刻打断了这句话,他脑袋总是运作得比旁人快,对话的跳跃性也格外强:“不,不是,刚刚那些话,那些解释,并不是我想见他才刻意编出来的一套说辞。”
“我没这么想。”木慈仰头喝了口水,躲开视线。
“为什么不?合情合理,这世界上唯有目的不能掩藏,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前面一大堆长篇大论就是为了这句话,特别是我在废弃站台那里已经表现我多么在乎他了。”
左弦盘坐在沙发上,有些烦躁,介于不安跟恼怒之间,就像他知道某些注定的东西却不能改变:“如果你真的没有这么想,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人们撒谎的时候总是习惯避开眼睛。”
越是焦虑,左弦就越是喜欢说话,语言是他的子弹,声音是他的扳机,只要没人把他的声带扯出来,他就能无休止地战斗下去。
木慈放下水瓶,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我相信你。”
这次轮到左弦哑弹了。
“你相信我?”左弦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他端详着木慈的脸,却找不到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迷惑地开口,“等下,你其实是特工还是……还是那种不能说的类型?有过专业训练的,能控制住自己的所有微表情,好确保自己每句话都非常真诚?”
木慈失笑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好笑吗?你来给我预警一堆乱七八糟的前提,显然不希望我这么想,我告诉你我没有这么想,你又不相信。你都快把我搞糊涂了,你到底要不要我相信你?”
紧接着,他又很快补充:“还有,我不是特工,也不是间谍,就只是个很普通的健身教练,可能不算太普通,我相信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遇到平行世界的自己。”
“因为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这一点都不合理!”左弦喃喃道,“是啦,我很讨厌正常人的那套合理怀疑,合理疑问,可是连我自己都知道我这种人渣不太可信,你却说你相信我?为什么?”
这让木慈微微露齿笑了起来:“你也太坦诚了。你是人渣没错,不过你不会撒这种谎的。”
说完这话后,木慈把喝光的水瓶捏扁丢进垃圾桶里,左弦下意识瑟缩了下,毫不犹豫如果那是自己的脑袋,对方下手可能会更重一点,尽管从表情来看,木慈还没那么生气。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左弦提醒道。
“你不是个天性残酷的人。”木慈迟疑了一下,他抿起唇,看上去有点僵硬,“确实,我们认识不算很久,可是在车站那里,你很愧疚,也很痛苦,这么说可能会显得我像是个怪人,受害者为加害者讲话,不过我很清楚你并不是完全没有良心。”
“我是不懂什么微表情,可是我知道痛苦跟愧疚长着什么模样,它们没在你身上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