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乱了分寸,惊立原地,就连士兵也忘了拦住他,呆呆地看着马上的男子。
“陛下在哪,我有要务要禀报!”
铠甲男人右手拽着缰绳,厚实的胸甲上缠绕着一条黑色的布包,鼓鼓囊囊,像是装着什么东西。他在宫人的惊视中第三次厉声呵斥,左手高扬,“啪”的一声,马鞭抽在地上,大理石砖立刻四分五裂。
婴儿的啼哭同一时间响起,铠甲男人丢下马鞭,左手扶着胸前的布兜,僵硬地摇晃了几下。
多亏了这个动作,有经验的老宫人才得以反应过来——那布兜里的,竟然是个孩子!
“杜克公爵!”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多利总管如一阵风似的从主殿中蹿出,把堵在他身前的奴仆踹倒,那肉乎乎圆溜溜的身子滚到铠甲男子的马前,殷勤地行礼。
“公爵大人,陛下已经等您多时了!请您随我来。”
杜克公爵冷哼一声,翻身下马。精钢制成的铠甲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咣当声,而他怀里的婴儿,似乎被这声音吓到,哭闹地更大声了。
公爵的到来终于打破了狮堡十天来的冷寂。
帝国的三大传奇:年轻有为的国王陛下,百战百胜的罗曼将军,以及急流勇退的杜克公爵向来是吟游诗人赞美的常客。
现在这第三大传奇终于出现在宫人的视线中,所有人都禁不住发出惊呼:这位十多年不曾在人前现身的帝国最正统的公爵,竟然真的活着!
杜克公爵因为与外姓女子结婚而失去了继承权,但他却甘愿以武将的身份陪在弟弟斯普鲁的身边,以无双的军事才能替伽曼荡平了周遭得反对势力,他在年轻时与铁手斯普鲁三世并称帝国双雄,可以说,没有杜克公爵的辅佐,伽曼绝难以“帝国”自称。
这位老公爵或许是伽曼唯一的、真正的骑士了。
就连凯尔继位,也没忘了赐给自己的叔叔,也同时是舅舅与他年轻时荣耀相匹敌的荣誉与财富。但自从那次削弱贵族权力的宫廷事变后,杜克公爵却淡出了斯坦尼城民的视线,就连国王成年这样的盛事,都仅仅派使者前来。
哦,就是那个整天泡在妓.女堆里的吟游诗人。
人们太久没有见到这位帝国传说,就连吟游诗人的琉特琴都弹出了一丝怀念与惋惜,有些乐手甚至已经吟起了哀悼曲。
公爵消失得太彻底,近些年已经有预言家开始怀疑,老公爵其实是被国王秘密囚禁在封地。
而在那些布满着老鼠与蟑螂的小巷里,谣言则进一步演变为:弑父杀母的疯癫国王,早把所有身上流着穆德血液的人杀了,而凯尔·穆德早晚,会彻底毁灭这片大陆。只有奥神能够救人于水火,快逃出斯坦尼!
这些谣言在巷道中秘密滋生,也在凯尔消失的这十天达到了巅峰,直到这一天,直到现在,直到宫中的所有人,亲眼看着老公爵摘下头盔,露出那张饱经沧桑,却依旧闪烁着锐利目光的绿色双瞳。
雄狮虽老,依旧声震天下。
盔甲相碰的咣当声不断在狮堡的走廊中响起。所有忙碌的宫人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充满崇敬地看向这位传奇人物。
——当然,如果忽略他怀中啼哭的婴儿,或许更能感受到他的英雄气度。
两个人在一道金漆木门前停下。
“是这里?”老公爵问道,如果仔细听去,还能听见其中隐含的肃杀。
多利总管身子一抖:“是的,这是王后的寝殿。陛下和乌图尔公爵都在,还有塔托斯宰相……”
“乌图尔、公爵。”杜克公爵嚼着这几个字,从鼻间喷出热气,似乎并不满意。但他却只是长吸了一口气,挺直腰杆,捋了捋自己凌乱的金发,接着对多利挥挥手,连招呼也不打,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被房门掩住的浓重血腥味迅速钻进了多利总管的鼻子里。
“舅舅!”
凯尔国王多日不曾听见的轻快声音从屋内传来,那一瞬间,多利总管竟然觉得双眼一胀,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
“陛下。”杜克公爵关上门,向凯尔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接着皱了皱鼻子,看向内室之中,被帷幔挡住的木床。
“叔叔无须担心,米娅恢复得很快,有塔托斯的帮忙,估计再有十天,就能像以前那样满城堡乱跑了。”凯尔笑着把杜克公爵扶起来,逗了逗他怀里哭红了脸的婴儿,“劳烦舅舅连夜赶去拉那村把这婴儿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