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我不要勺丫头当媳妇!我要糖豆子!我不要媳妇!”
大成子又鬼哭狼嚎了起来,在他眼里,货郎挑子里红红绿绿的水果糖,比媳妇还要金贵。
“我的孬儿子哎!你像哪个呀!老王家的男人都钢性,怎么出了你这个怂包啊!”
每到这时,总是妈妈卫兰举手投降,慈爱的抱起小儿,抚慰他那受到伤害的心灵。
“卫兰,你不要瞎折腾了!大成子将来是要读书考学校的,现在这么早订亲就是瞎花钱!”
爸爸的眼光比妈妈要长远,他可不愿儿子像自己一样,永远就窝在了庄户院里。
“王世川,你别忘了咱俩从小要不是娃娃亲,你个“右派”羔子这辈子能娶到媳妇?”
妈妈卫兰的娘家是富农成分,属于被打倒的阶级。
在那个什么都讲究出身的年代里,富农家的女儿和“四类分子”的羔子本就是天生的一对。
娃娃亲是家族之间的约定,虽然不受法律保护,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婚约的牢固性,丝毫不逊于今天的自由恋爱。
如果不是从小与妈妈结成的娃娃亲,父亲王世川如今有九成的概率在打光棍。
“时代不是在变化嘛。”
妈妈的质问父亲无从反驳,便打了时代的幌子。
“再怎么变化,我们娘婆二家头上的帽子是去不掉的。不趁着这几年稍微宽松的机会,给儿子相门媳妇,等他长大了打光棍你负责!”
那个时候农村母亲的理想很简单,从结婚过门那一天开始,她们今生的事业就是生儿子、抚养儿子长大,给儿子娶房媳妇,然后抱孙子。
在她们的人生规划中,从来就没有自我的存在。
大成子的妈妈卫兰也不例外,自己才刚刚二十来岁的桃李之年,已经在操心订媳妇了。
“我不管了!”
父亲见说服不了妈妈,就撂起了挑子。
“你本来就不该管,也不是啥坏事!你只管挣钱就行啦!”
妈妈胜利了,不久之后就给大成子结好了一门娃娃亲。
是远门表舅的小女儿,一个胖嘟嘟的小毛丫头。
可惜不久之后就改革开放了,读书打工、经商升学、居所搬迁,人生的际遇发生了太多变化。
大成子和这个远门表妹之间娃娃亲的缘分,也就不了了之。
上大学那年春节,随父母回了趟王家大庄,原来油坊生产队的老人和后辈们,王家成几乎都认不出了。
途中遇到了一对老年夫妇,爸妈热情的上前打招呼,还让王家成喊他们舅舅舅妈。
旁边有一位领着两个小娃的漂亮少妇,不知是他们的女儿还是儿媳妇。
“成子,你猜刚才那老两口是谁?”
寒暄之后,爸爸王世川回头开心的问王家成。
“姥姥家的亲戚吧?”
“小兔崽子,他们差点就成你丈母娘老丈人了!嘿嘿!”
父亲感叹的抽了口烟,王家成的内心不禁悸动了一下。
“旁边那位姑娘小名霞子,就是原来和你订亲的丫头。人家都两个小孩了,你还在念书!这书啥时才能念到头啊!”
妈妈卫兰叹道,为这桩原本大好的姻缘感到深深的惋惜。
坐在爸爸货车的副驾驶上,王家成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