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魏威攥紧拳头,目光阴冷,脸上保持微笑:“对,他是个孩子,请您一定不要放过他!”

“等等。”电话这端挂上,老陈听他们三言两语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那些孩子在网上弄那些什么联谊会,什么投票,就是那枚烟雾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好办法。孙周兴为了传承血脉如此痴狂,必然不会让自己的唯一血脉断了,他肯定会采取行动,不择手段想要把孙朝东救出来。你们让人在网上发那些讯息,误导孙周兴,让孙周兴认为可以用手里的那些人和冬宁做交易,这样不仅可以救下人质性命,还可以满足冬宁的述求,救出那些女孩。可是你怎么知道孙玉芳不肯开口的?”

容铮平静地看着前方,淡笑道:“一个人的信仰是不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做改变的,这就和邪教一样,教众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拯救他们的神,而孙玉芳的神就是孙周兴。不过……”

他抿了抿嘴:“这也是后面才发现的。之前只是想的很简单,就算孙玉芳开口,恐怕也只是说出孙周兴的罪证,可这能有什么用?孙周兴一旦从直播上发现自己罪行暴露,必然会隐匿证物、毁尸灭迹,只怕那些女孩必定凶多吉少。我和冬宁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想要救出那些女孩。”

老陈哈哈大笑,笑完后又说:“可是容队啊,你千算万算漏算了一条,冬宁并没有按照投票结果,而是恼羞成怒先动了孙玉芳啊。”

“这就证实了我的之前的猜测。”容铮说,“他们按照计划表来,投票和冬宁没有关系,他只是按照规定时间做出规定的事情,如果有变更,应该是通过电话联系,可是这个中间人出了问题,一时间耽搁了,没有通过电话发出讯息。”

说完,他微微眯了眯眼,冗长无味的目光一转,望向了老陈。

老陈正掌着方向盘,脚下用力踩着油门,车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风驰电掣,山间的树林飞快朝后退过,惊起林间卓卓隐隐的鸟雀。山路崎岖,道路歪歪扭扭,他们走的是小路,周围既没有路灯也没有围栏,一侧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全车人就得玩完。大概因为这个原因,进入山道后,老陈神经一直紧绷着。

他浑身被汗水打湿,油腻的额发黏糊在脸颊两旁,闻言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是这样,容队说的很对。”

容铮半眯着眼睛,手指轻敲在窗户上,目光丝毫没有偏移牢牢地钉在老陈侧脸上。老陈仿佛终于从黑暗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发现被人盯住,他堆了几层褶子的眼皮跳了两下,伸手抹了把侧脸,换上一如既往憨厚的神情:“容队,怎么,我脸上有花啊?”

老陈年近中年,长相极其平凡,国字脸,阔脸肥耳,算是有福之人,可他的皮肤和所有常处一线的干警有着常年暴晒下黝黑态,他身上还有股子难以拭去的煤油味,这会儿汗一出来,车内煤油味更甚。

容铮嘴角扬着淡笑,状若随意地提起:“老陈,你和陆阳很熟吧。”

老陈脚下一抖,只听轮胎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呲溜”声,车倏地停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地硬扯开嘴角企图朝容铮露出个从容不迫的笑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呵呵,曾经熟过。以前市局人少的很,你看这城市现在还有这分局那分局的,以前小的就巴掌大的地方,谁抬头不见低头见啊。陆阳和我算是老同事,不过几十年未见,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哦。我记性不太好。”容铮闻言面露疑惑,轻声说,“我怎么好像记着陆阳十年前就登记‘死亡’了?”

老陈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

容铮手朝兜里一揣,老陈脸上立刻露出防备,绞尽脑汁企图掩盖方才的话:“刚、刚那只是顺嘴,说岔了……”

容铮脸上没什么表情,反而平静地收回目光,他好整以暇手从兜里拿出来时候带着盒烟,老陈目光闪过几分怪异,还没等表情散去,容铮朝他面前一递:“老陈,来根提提神?”

不知道原由,老陈莫名其妙从容铮那点肢体动作体会到对方的笃定,说再多也好像再也遮盖不住。

闪动着火星的烟头好似灼伤了老陈的眼睛,他僵住在原座,沉默了好半晌,才终于又开口:“容队,拦住你们,并不是我本人的意思,而是大伙的意思,本来这事不该具体到某人,但是的确要有个人负责任,那就我来吧。”

第408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五十)热血

“哦,这样。可这就委屈你了。明明是大家一起的意见,责任却由你承担,说实话,我觉得不妥。”容铮见他不拿烟,干脆自己吸了口,奶白色的烟雾缓缓地腾起来,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陈无奈摸了摸额头:“谁叫我年纪大,快退休,什么处分,就让我顶着吧。”

容铮点点头,放下烟:“老陈,你没去过那矿场吧?”

老陈当即摆摆手:“没有,绝没去过,那里偏僻,到处都是煤灰,环境很差。别说我,其他同志也都没去过。”

容铮一听,面露为难:“可我们刚上车的时候,你朝这导航仪里输入地址的时候,只输了一个字,地址就弹出来。”

老陈身子微微一颤。

容铮放下烟,轻轻一笑:“那里偏僻,寻常人都不会去,你要是起先就能认出那个地址,那还能糊弄过去,可你起先装作什么都不清楚,这就漏了陷。老陈,你就是那个神秘的中间人吧。”

车后座的多米埋首在电脑前忙得不亦乐乎,突然感觉到车内气氛不太对,莫名其妙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车停下了,他搞不清楚情况,边嘴里嘀咕“快到了这是?”边探头朝窗外一看,登时心咯噔一下,冷汗就浸湿了后背 他们现在正悬在个崖口上,往前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就是万丈深渊。

车前座两人恍若未觉,车内陷入凝固的气氛,对峙的两人都没着急谁先开口,彼此眼神碰撞在一起,在容铮分毫不让的审视下老陈之前伪装的憨厚已然荡然无存,剩下的全是阴霾以及久不消散的疲倦。

他伸出手,疲倦地摸了摸油腻腻的额头,大概今天一天他已经身心疲惫,实在是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哀叹着叹道:“我其实不想。”

容铮再次递出烟,老陈盯着那黑暗里闪烁起来的红光,略微一犹豫后,道了声谢,他拿过深深吸了一口,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是从九零年那起他负责的劫车案,还是后来他得知陆阳死讯丧失信念,又或者是在得知陆阳死而复生时的喜极而泣。

陈国良和陆阳一样,年少轻狂,心带热血,对警察的身份带着憧憬。他认为警察应该就是电视里报道的除暴安良,匡扶正义。可是时间久了,他发现实际里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特别是经历过陆阳那事后,他看明白了很多事,心中的热血被浇灭,做事变得缩手缩脚小心翼翼。正义和权力之间,法律就是一条维持平衡的准绳,他不敢朝上看,也不敢往下瞧。蜷缩起身子在自己那方小小的办公室消磨着光阴。领导吩咐什么做什么,不去质疑,只求早些完成工作,可以回家往沙发上一躺,浑浑噩噩到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