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天气转凉,入了秋。
聂秋半夜睡不着觉,点了灯起来,想看一会儿书。
他的听觉比一般人要敏锐,即使是极其细微的声音,都能被那双耳朵捕捉到,连掌门都真心实意地赞叹过他这一点。
所以他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很轻易就听见了不寻常的声音。
反正现在是晚上,也没什么事情,回床上睡觉或许还会做噩梦,出去顺道还能散散心,聂秋索性就放下了书,将立在门边的铁刀拿起,准备走出去看一眼。
一路上循着声音走,很快,聂秋就发现自己离常灯的院落越来越远。
他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就这样折返。
夜晚的山谷中有细细簌簌的风吹树叶声,有虫鸣声,和几年前他刚来沉云阁的那天晚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切事情仿佛如昨,聂秋念及此处,渐渐地放松了心情。
又走了一截,那阵不寻常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聂秋拨开层层灌木,在黑夜中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那里。
那人敏锐地感觉到了视线,转过头看了过来。
一片漆黑之中,那双眼睛亮得出奇,甚至有些像藏于暗影中的野兽。
聂秋却是松了眉头,将露出一寸的长刀收回鞘中,走过去唤他:“寒山?”
月亮听见声音,好奇地转过身,及时地递了几缕柔和明亮的月光过来。
月光下,那道小小的身影露出了真面目。
浑身素白衣裳的男童卷起宽大的袖摆,奶声奶气地喊道:“师兄。”
那次上山剿灭贼寇后,他们在清理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类似于牢狱一样的房间。
里面关的人很多,无论男女老少,都缩成一团,瞧见沉云阁的弟子们,露出了惶恐的神情,像是害怕被烫伤似的,纷纷向后躲,恨不得离阳光越远越好。
掌门站在旁边看了半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一些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将衣服撩起,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沉云阁的弟子们沉着脸将牢狱的锁撬开,把里面的人放了出来。
很多人被关得太久了,见到阳光都说眼睛像火烧似的疼,缓了很久才敢走出去。还有一些人因为精神崩溃,神志不清,连自己是谁,家住哪里都记不得了。
掌门吩咐下去,要把他们一个个都送回家中,这才将这件事就这么结了。
除了面前的男童。
他因为被带走的时候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得,而且现在已经六七岁了,和婴儿的时候长相差别太大,很难找到他原本的住处。
与其他的孩童相同,他的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有些伤口甚至还在渗血。
他们向周围的居民问遍了都没有问出个名堂来,又问有没有人愿意收养,自然是被婉拒了:村民们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哪可能愿意家里再多出一张嘴。
沉云阁本来就破例收了聂秋,不可能再破例收人了。
所以掌门皱着眉想了很久,最后被常灯一句喃喃自语给打动了。
常灯说的是:“聂秋当年来沉云阁的时候约摸也是这个年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