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云阁中沙沙作响,夹杂着微风掠过竹林时的袖影。
“如果你想,”方岐生望着聂秋,说道,“离开沉云阁之前就与我成亲如何?”
他这时候才隐约明白了聂秋先前的忧虑,这场婚事来得突然又潦草,难免显得敷衍,不说他在不在意,他首先就得考虑这位将要被自己娶进门的人是怎么想的。
按道理来说,双方家中长辈都不在,也得邀请一些朋友来做客,比如说周儒,段鹊,安丕才,勉强算上个黄盛,再比如说,萧雪扬,张双璧,覃瑢翀,等等,多多少少也要走个过场,挑个良辰吉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不过,方岐生和聂秋都不想等了。
方岐生也想见到聂秋一袭喜服的模样,红衣应该很衬他。
聂秋平日里鲜少佩戴饰物,在方岐生的印象中,为数不多的,聂秋身着繁复华贵衣裳也就只有那么几次,那时候他还是大祭司,胸前悬镜,头戴冠冕,白袍逶迤,神情内敛,静静地立于祭坛上,直至鲜红的血顺着脖颈倾泻一地,素裳便换作红衣。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唯一见到聂秋着“红衣”的时候,竟是深藏在记忆尽头的最后一面,这么一想,他反而有些后悔,可惜将婚事如此潦草就定下了。
聂秋倒是一副全然不担心的模样,唇齿一开一合,应了下来:“好。”
方岐生按了按眉心,后悔的情绪汹涌而至,他不免沉下了神色,改口说道:“还是太草率了,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际,我们再将亲朋好友都邀请来参加婚宴,你觉得怎么样?”
“你拿主意就好。”聂秋心情愉悦,眉眼都含着笑意,说道,“我之所以要和你回沉云阁,除了向你提亲……咳,除了接受你的提亲以外,还想带你见见我师父。不过,在那之前按,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上回我来得急,走得也急,失魂落魄,也无从顾及其他礼节。”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露出了赧然的神情。
“我无意为我自己开脱,只是那时候我太过自私,总以为将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们就会依旧像我记忆中那样,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笑着,交谈着。”他说道,“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我也觉得当时所作所为算不上尊师重道,与其再让我深陷回忆的泥沼,倒不如立坟冢,让他们入土为安。毕竟时隔多年,该走的也都走了,滞留人间的只剩我一个。”
方岐生忽然明白了聂秋在途中问他的那句“玄武门也一起吗”,是为的什么。
他终究是放下了心结,将那些近乎偏执的念头也割舍,愿让这沉云阁归于伊始。
聂秋掩住面庞,缓慢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也是含糊的,喃喃自语道:“我做过的傻事实在太多了,幸而还有得补救,只希望待我沦落黄泉时,师父他们不会太责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