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辞镜

泛着甜腻的熏香缓慢地游弋着。

床帐后传来点响动,牵连着明珠编织的帘帐碰撞,敲击出一串毫无规律的喧闹声。

尔后,是一阵强掩的低咳,断断续续,甚至能听出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的痛苦。

很长一段时间里,房间内只有深深浅浅的喘息,仿佛失语了一般,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卧房的门响了几声,门外的侍女小声问道:“您醒了吗?那位孟大人……等了许久了。”

浑噩的梦境被这句话彻底敲碎,床榻上的人定了定神,缓缓地吐息,坐起身,伸手拨开那些珠子,声音带着刚醒过来时的哑,说道:“他既然选在这时候来,就该料到会等多久。”

侍女好像又说了什么,但门内已经没有了回应,只听得更衣时缓慢缱绻的摩擦声。

那双芊芊玉手捏着衣襟上的蝴蝶环扣,反复地扣着,眼前一片昏黑,手抖得厉害,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扣上,头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碾碎了几遍,隐隐还有点无法言喻的刺痛感。

啪嗒,啪嗒,啪嗒。

喉间逐渐涌起一阵血腥味,又腥又甜,像什么预兆,呛得她喘不过气。

啪嗒,啪嗒,啪嗒。

砖瓦铺就的地面开始颤抖,四面的墙向中间挤压,她站不稳,不得不扶着床沿坐下来。

蝴蝶被她涂着蔻丹的指甲磨破,刺啦一声,翅膀被整个撕了下来,然后是头。

胸腔开始发疼,她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摸到滚烫的热意,才发现脸上尽是泪痕。

喉咙间无法遏制地传来一声闷闷的呜咽,她弯下身,捂住面颊,忽然觉得无措。

又是那样的梦,她想,又是星宫,又是星君,又是武曲,又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从她会做梦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哪天逃离过梦魇。

如果要说什么时候的梦并不令她感到疼痛,大概是她还在覃瑢翀身侧之际。

敲门声渐渐地急切,密得像倾盆的暴雨,显出点催促的意味,门外的老鸨喊:“月华?”

“那位可是孟求泽,孟大人,皇帝身边的亲信,如今的大红人,千里迢迢从皇城过来,我本来想让其他姑娘接待他,可他非要见你不可。”是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点关切,“我知道你昨夜睡得晚,不过,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你得赶紧起来收整仪容,不要怠慢了。”

门外的骚动持续了一会儿,里面迟迟没有动静,于是,很快,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是有点熟悉的,属于男性的声音,镇定,从容,温和,唤她:“田挽烟?”

田挽烟骤然醒过来,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什么时候睡着的,半躺在床沿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个被撕成碎片的蝴蝶刺绣——这是她干的吗?她搜刮着记忆,却没有任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