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夏,山中喧闹,虫鸣鸟语,滚烫的热风拂过林间,惊起蛙声一片。
踏过被烈日晒得干硬的山间小径,额上已是覆着一层薄汗,青年将遮挡视线的树枝拨到一旁去,眼前的景象才豁然开朗,徐徐吹过的风仍旧裹挟着热气,他却感觉到几分凉爽。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动作极快,青年赶紧拉住那人的袖口,免得他几步就走远了。
“田师弟,”他唤道,“你方才看见师父了吗?我找了他半天,连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姓田的师弟明显是热坏了,身子避在树荫里,灰黑的里衣被汗水浸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袖口挽到了臂弯,长发高高束起,手里抱着木桶,闻言,便答道:“兴许在山顶上吧。”
顿了顿,他又说道:“二师兄,你知道的,师父他向来行踪不定,唯有那陡峭的悬崖边上是他常去的地方,上回我还看见他对着远处的神女峰斟酒,若要寻他,在那里准能寻到。”
青年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师弟一番,关切道:“你这是准备去打水吗?”
“我实在是热得受不了。”田师弟边说边叹气,愁容满面,“我对着万象舆图推算天相,算着算着就入了迷,两个时辰之后才幡然醒悟,却察觉发冠都被烈日烤得滚烫,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将蒲团也浸湿,我这才觉得羞惭,于是急匆匆拿着水桶出门,想清洗一下。”
他们三个师兄弟中,大师兄善使符箓,二师兄善御魂灵,三师弟善用卜卦。
虽然拜师一门下,却各有千秋,这三样东西,青年也都是学过的,然而,遣调魂灵,他是三人之中学得最好的,而符箓与卜卦,前者他比不上大师兄,后者他比不上小师弟。
于是青年调侃道:“田师弟,既然天气如此炎热,你何不算算什么时候才能下雨?”
“算过了,”师弟挠了挠后脑勺,说,“卦象显示,是大旱,百姓们的日子兴许不好过了。”
说罢,他见面前的青年额上虽然有一层薄汗,这么一路走过来,身上也没有打湿,还是清清爽爽的模样,很是羡慕,便说道:“师兄才好呢,阴风绕身,这暑气怕是很难侵扰你。”
青年晃了晃袖中的那枚铜铃,笑道:“若是你对遣鬼有兴趣,想先搁下卜卦一术,师兄倒也不是不可以指点指点你,至于铜铃,你想要,等我回去之后也可以再拿一个给你。”
田师弟连连摆手,说道:“修习一事,贵在精,不在泛,我学好卜卦这一门就好了。不过,师兄既然有这番好意,那我也不好拒绝,要是师兄允许,我以后可以去师兄那里卜卦。”
“你这些话莫不是从师父那里偷学的?”青年说道,“可以。若你要来,提前说一声。”
既然已经敲定,田师弟便向师兄道了别,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木桶下山去了。
青年继续朝着山顶走去。田师弟方才提到了神女峰,于是他的心绪慢慢地游动,随之而去,想起以前发生过的一件事情:那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们三人刚拜入师父门下,去了才知道原来连吃住的地方也没有,在这江湖中游荡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在这里驻足了。
这一座不知名的山,站在山顶上,远远望去,隔岸便是那座远近闻名的神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