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木架上的釉里红瓷瓶摇摇欲坠,从高台上跌落,落在青石地砖上,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响,先是出现一条裂口,然后裂痕飞快地蔓延开来,粉身碎骨,朝着四面八方溅射而去。
这一声脆响像是在预示着什么,破军的目光在瓷瓶的碎片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抬起。
厢房的门应声而开,外面的黑夜沉沉,似有寒鸦掠过,惊起树影起起伏伏地颠簸。
恐怕戚潜渊是特地挑了这么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时间前来拜访,却未曾想正好撞见这贵族动手,他的面上蒙着一层阴翳,神态却依旧从容,顺手便将那合拢的折扇交给了身侧的侍卫。
薄薄的纱犹如重峦叠嶂,遮得严严实实,有时被风掀起一角,也只能窥见零星的景象。
那些仆从被侍卫的长剑逼得不敢靠近一步,又望见戚潜渊已经跨进了门槛,便知晓大势已去,他们心里是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于是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昏厥。
戚潜渊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如此大的动静。”他缓缓地说道,“大人就是入睡再深,也该从梦中惊醒了吧?”
他看不清,破军却看得真切,那个贵族心智全无,无异于痴呆,被他扔下床之后,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一阵子,目光才渐渐有了焦距,恍恍惚惚的,勉强站起身来,听到外面传来声响,他也辨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只觉得有些熟悉,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戚潜渊听到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他没有亲眼看见那个贵族,无法确认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这房内弥漫着一股酒气,他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人是喝了个烂醉。
“半夜叨扰,并非是我要难为你。”在听到脚步声的那一瞬,他的身体就绷得像根弦,若是血肉之躯横冲直撞地袭过来,只会被绷紧的弦切成碎块,“我是来向你讨一个人的。”
他话音未落,那贵族像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词儿,变得恐惧起来,浑身颤抖着,踉跄了几步,原本虚浮的脚步变得沉重,宛如一头困兽,他喉间滚出一声怒吼,扑了过去。
重重帷幕被掀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戚潜渊抬起头,朝着漩涡的来源看去。
破军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和他对视上了,然而,这一层层的轻纱笼罩,他并未出声,戚潜渊根本不知道他在不在这里,如果在,又是在哪个方位……也不知道这怪异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还不等他细想,戚潜渊已经躲过了那一击,抬腿便将神志不清的贵族绊倒在地。
接下来的动作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年轻的五殿下揪住中年人的衣襟,另一只手熟练地折下他的腕骨,将他掼到墙角处的镂空木架上,木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瓷瓶碎渣嵌进脚底的声音清晰可闻——戚潜渊从一旁取过来一支狼毫笔,动作又快又狠,顷刻刺穿了他的肩膀。
他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事情发生得太快,兴许那些愚钝的仆从都还没看清楚。
那贵族想挣扎,偏偏戚潜渊挑的角度凑巧,笔杆的这头卡进他的血肉和骸骨之间,另一头卡进木架和他的身体之间,他只要稍稍一动弹,就立刻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袭来。
戚潜渊眯着眼睛,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对着面前的人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