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气将周围笼罩如火场里的浓烟,修士敏锐的神识已经完全被这些纷乱晦暗的气给迷住了,无法反馈回任何信息。这对于已经习惯了神识感知的修士来说,无异于被蒙了眼。
而在他们前进的方向处,那浓黑的气已经如泼墨般难明了。
陶锡叫停队伍,下了马,令队中所有三纹领以下的人都留下来,又叫了一个四纹领的人作为这群人的临时统领。
“你们看好马,不要随意深入。”陶锡道。
按理说这些二纹领的人不应该出这样的任务,可是现在梁国内情况太糟,人手不足,不得已才把能用的人都派了出来。但按照他们的修为,已经不能再深入进去了。这里是一处临界点,再往里面可就不会只是令人感到压抑了。
阴晦气本身的危害并不大,凡是有人聚集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诞生出些阴晦来,但如此之多的阴晦聚集在一起,便代表着必然存在有能够吸引如此之多的阴晦的东西。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陶锡不必吩咐太多,这一队人都是熟手,知道该怎么做,等他们都点头应下后,他就带着剩下的人进去了。
再往里走的时候,就不能像他们之前前行那般随意了。马是绝不能骑的,这些马虽然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却也都只是凡兽。他们只是因为需要长久在外奔波,再加上照顾一下队里修为不足的人,这才会驾马前行。
但是真正碰到事情时,这些马是决不能带上的。
琴声还在响着,或许是因为浓重晦暗的气息阻隔,琴声时断时续并不清晰,反倒显出幽微诡秘来。但哪怕只是听到零星片段,他们也能从琴声中感受到深重的哀意。在这样晦暗阴郁的气息中,愈发令人紧张。
陶锡和他带着的几个修士都掩了自己的气息,循着琴音小心翼翼地摸过去。
这场景在普通人看来实在有些古怪。这地方虽然偏离了官道,却只是一片开阔的荒地而已,最多有些枯黄的荒草,遮挡不了什么视线,眼下又正是日中,天光明媚的,可陶锡一行人简直像在幽暗危险的密林里一样,走得束手束脚。
走了许久,陶锡等人却只看见了一处小山丘,周围的阴晦已经浓郁到了极致,琴声也已经到了最清晰的地方,然而他们还是只见到了荒草萋萋,虽然阴晦气浓郁得吓人,但却并没有危险。哪怕一个普通人走到这里,也只会感到阴冷压抑,最多回去小病一场而已。
陶锡沉思半晌,目光落到脚下的小山丘上。
“在地下。”他说道。
陶锡取出一张小纸,叠出一只纸雀,两手对着纸雀的翅膀一拉将之展开,纸雀就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在陶锡面前绕了两圈后,就对着一个方向直直飞去。
这是一种指引小术,属于没多少修为的人也可以使出的把戏,好处就是所耗不多,产生的灵气波动也小。虽然确定了这附近没什么危险,不必如之前那般谨慎,但还是先尽量不要引起波动为好。
一行人跟随着纸雀前行,很快就从小丘上寻到一处被草藤遮掩的隐秘山洞。丝丝缕缕的冷意从草藤缝隙中吹出,像陈腐了无数年的灰烬。
纸雀扑扇着翅膀往山洞里钻,陶锡伸手捉住了它,两指一搓,纸雀就化作了细灰没了痕迹。
望着幽深漆黑的洞窟,陶锡慢慢长吸了一口气。他们这次,还真是遇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啊……
陶锡没再说话,他打了个手势,队伍中就分出一人守在洞口,其他人随着他一起钻进了洞中。
夜视对于修行者来说并不是难事,不过,在他们进入山洞之后,只有最开始的一段路程是昏暗无光的,再前方……或幽绿或幽蓝的鬼火照亮了这片暗窟。
陶锡一行人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在穿过向下的狭窄暗道之后,眼前骤然开阔起来。
那是一大片荒芜之地,“天空”很低矮,被一根根粗大的石柱撑起,他们的头顶上方,就是那座在外面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土丘。
而在这片由石柱撑起的荒芜之地与土石“天空”之间,漂浮着无数盏幽蓝与幽绿的鬼火。
一行训练有素的戒律司中人都立刻条件反射地遮掩住了自己身上的活人气息,让自己看上去几乎与一具会动的死尸无异。
陶锡沉了沉心,由暗道之口,向山腹内踏出了第一步。
凭他的修为,脚步轻得几乎像漂浮一样,并没有在下方留下脚印。但陶锡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脚下的触感,那些泥土黑暗、湿润、松软,甚至有种血肉般的黏腻感。
周围的鬼火感知到了他的出现,向他飘近了些许。这些鬼火可不是凡人所见的磷火又或者是阴气过重之地与少许阳气摩擦所燃的阴火,而是真实的“鬼”火。每一盏鬼火外,都是一个阴魂。
这些阴魂神智模糊,只凭本能行动,并不具有什么可怕的力量,但这座洞窟里的鬼火实在是太多了……
陶锡在踏出那一步后就没有继续动,周围的鬼火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活气,在本能的靠近徘徊了一圈后,也就又各自懵懂地散去了,继续在洞窟中随意飘荡着。
陶锡这才继续又向前走了几步。他每一步都迈得很稳,附近的鬼火感知到有新的东西出现了,都纷纷靠近,又在没有发现后散开。
陶锡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几个修士才迈步踏入洞窟中,跟随着陶锡的步伐向前走去。
在进入洞窟之后,之前一直断断续续的琴音骤然清晰起来,再去了那种时断时续的模糊感后,这琴音反倒也没了之前给人的那种幽谧诡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