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如一张香甜的饼,主人家已经无力看守,便免不了要受其他人的抢夺。但有的人吃得多了,其他人自然就吃得少了。
因果如雾,命理如网,繁密笼了人世。
外境如此,无论那些与此无干的百姓是否知晓上层的交锋,他们都已经被牵扯其中。
数日前,李拾追寻着他所发现的蛛丝马迹,一直找到了罗教的踪迹。
李拾没有对常安渡说他发现了什么,因为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常安渡能够应对的范围——罗教欲血祭其庇护之地的百姓与底层信众来换取力量。
李拾没有阻拦那些布置阵法的小喽啰,他只是安静地、小心地退出去,回到自己秘密的暂住地中。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面对罗教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一个没有修行的人,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你不该掺和这种事。”空屋里只有李拾一个人,却响起了一个极苍老的声音。
李拾从胸前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桌案上,恭恭敬敬地点了三炷香供奉,却对此默然无声。
那寄身于玉佩中的是他李氏祖先神魂,使李氏莫名衰败的诅咒一直未能解决,至今不但使得李氏血脉仅剩他一人,更使得他根本无法修行。李拾只能选择练习凡人的武技,他能够对付那些超凡的妖邪鬼怪,更多靠的是寄身于玉佩中的李氏先祖。但先祖只剩下神魂,李拾自己又无法修行,他们能使出的手段太有限了。
但他也不是在知道了罗教的打算后,能够当做浑然不知的人。
香火袅袅,屋中寂然无声,等到三炷香火即将燃尽的时候,那个苍老的声音自玉佩中叹道“你想怎么办?”
“告诉玄清教。”李拾说道。
玄清教的势力扩张已经与罗教产生了越来越大的摩擦,它令罗教感受到威胁,罗教大行血祭之法,最可能的目标也就是玄清教。
“也是个办法。”李氏先祖道。
李拾紧皱的眉松了些许,等到三炷香彻底熄灭后,将玉佩重新戴好,走出了房间。
他要去寻玄清教。
……
“……李拾兄没有同我说过,但我看得出来,他是想要修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够修行。”常安渡说完后便停住了,捧着茶一动不动,似在为即将说的话而踌躇。
茶水的热汽散了许多,此时温度正好。漓池低头慢呷。
旧日种下的因在今日结成了果,便成就了今日的外境。今日的内境,又使人种下今日的因。内外之境,昭示于因果之中。
玄清教最邻近涉州城的一个据点内,李拾正以客的身份留在里面。他本身是不想在此事中参与太深的,最好让双方谁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哪怕罗教落败,也不是他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能应付得来的。可惜……先祖的遮掩没能扛过玄清教的搜寻,他被玄清教的人找到后,又恭恭敬敬地请回了他送信的地方。一个名叫飞英的道人接待了他,在足够详细地询问过有关罗教的事后,给了他一个足够彰显出玄清教对此的感激的待遇。
李拾现在可以自由离开玄清教的这个据点,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也就不急着走了,等罗教的事情结束再说。谁知道他的存在会不会已经暴露到罗教眼中?修行者想找人可太简单了,现在玄清教的据点肯定比他自己的秘密居所安全。不如等此事结束,罗教腾不出手的时候再离开。
李拾正在玄清教中安心度日,忽听往来的玄清教中人说了一个熟悉的词:“……涉州城……”
李拾打了个激灵,上前相询:“这与涉州城有什么关系?”
“涉州城是罗教的地盘。”那人奇怪道,“你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涉州城不是梁都的屏障吗?”李拾眉头紧锁。
“那是明面上的,胥昌成了梁王后涉州城就被暗中交给罗教了。你是不是没有听过最近的传言?胥昌……”那人把二十三年前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李拾已经无心细听,匆匆拱手道别,飞快地奔出了玄清教的据地。
“你这时候回涉州城干什么?”玉佩中,李氏先祖呵斥道,“好好在玄清教里待着!”
李拾在腿上贴了两道符:“常安渡还在涉州城里。”
“涉州城是大城,罗教未必舍得对它动手,更何况玄清教不是已经去阻止了吗?用得着你掺和!”李氏先祖喝道。
李拾不为所动,低头检查了一番所带物品:“如果涉州城真的没问题,”他提气奔出,“您又何必阻止我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