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忽然一震,空中有某种紧绷的气息忽然散了。
玉佩中有细弱蚊蝇的声音传入李拾耳中:“地下的血祭阵法被破了。”
李拾仍旧脸色发沉,就算玄清教解决了罗教的血祭布置,这城中的乱象也不是轻易能够平息的。因为刚才的动静,街上的情况甚至更乱了。
可就在此时,疯狂的流民们忽然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很快就已经在街上躺倒了一大片,不过三个呼吸,街上竟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
李拾脸色一变,反手把常安渡推回屋内,自己快步走到一个倒下的流民身旁蹲下查看,片刻之后,他重新站起来,又检查了几个倒下的人后,脸色越发古怪。
“……怎么回事?”常安渡问道。
“他们睡着了。”李拾道。流民们都昏睡过去,倒也是个好结果,不需伤亡就把暴动控制住,以玄清教在别处安置流民的手段来看,他们接收好这一批流民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漓池。
漓池仍站在门口,安然自若地看着街上睡倒一片人,这样的景象,与曾经水固镇中食梦貘导致的情形又何其相似?
他收回目光,回视李拾,含笑道:“何必看我,这不是你努力出来的结果吗?”
“这全是玄清教的手笔?”李拾皱眉喃喃道,“怎么可能……”
罗教在涉州城已经经营了二十多年,玄清教不过是在大劫中才刚刚崛起。距他发现罗教有血祭的意图之后,才通知玄清教不过几日的功夫。这里可是罗教的主战场,正常来说,就算玄清教能够成功阻止罗教,也必然要付出不少的代价,很难顾得上城中百姓。怎么会是现在这种一边碾压的情形?
“如果玄清教没有这样的能力,又何至于将罗教逼迫至血祭的地步?”漓池道,“回去吧。”
李拾盯着漓池的背影,他原以为这位“李先生”也是玄清教中的人,所以才能那般安然笃定城中不会有事。可是李先生刚刚说话时那似笑非笑神态,似乎又并不与玄清教是一路人……
他碰了碰旁边的常安渡:“这位‘李先生’是什么来路?”
常安渡摇摇头:“我知道的就是之前同你说过的那些,李先生以前救过我。我们也是今天才碰上的。”
李拾没有没有再问,拉着常安渡准备回去。
常安渡犹豫道:“街上这些人怎么办?”
“会有人来处理的。”李拾道。既然是玄清教的人出手,那他们自然也会处理好后续。
李拾拉着常安渡回到房间里,背着手合上了门,光线从关上的房门缝隙里又暗下去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房间里那个安然自若的身影,水声清越,李先生正提着壶给自己倒茶。
从流民来到城下,再到这场血祭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第110章
因果密密纠缠在每个生灵身上,牵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今日的自己已成旧日的木偶,如若不能内境修持,今日种下的因果又将操控着来日的自己。
梁都,王宫之中。
胥桓头戴金冠、着衣三重,最里层竹青色的领高高拢住脖颈,中间是一层雪白的单衣,最外层则是一深青近乎于黛的衣裳,同色的线掺银织就暗纹。这一席庄重的衣服衬得他显出威严气度,重而垂的衣料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矜庄地款款而摆,掺银线的暗纹在阳光下微光流转。
左右臣子垂首躬身,殿内静得唯有呼吸相闻。胥桓在左右臣子的夹道中,一步一步走上了最前面的座位——梁王的座位。
胥昌已死。
他回身俯瞰殿下,大臣们恭谨地弯着腰。挺括地王袍在王座上铺展开,它们和这座庄严的大殿、和大殿中行礼的臣子们、和这王宫、梁都、梁国的土地与天地上的人,一起簇拥着、堆积着、拱卫着这个梁国之中至高的位子。
胥桓缓缓坐下。
这举一国之力而供起的巍巍之位压下,他身上那透骨的寒凉终于化开了,和着梁王之位共成了浩大的威严。
……
“你似乎并不开心?”娇丽的女声轻柔婉转。这是一个只用耳朵就能够让人想象到模样并为之心中悸动的声音。
偏殿中,胥桓头上珠玉装饰的金冠已被取下,他闭目斜倚在榻上,满头乌发散在铺开的衣袍上,唇色还是浅淡得没多少血色,不动时孤寒得如一座玉像。他睁开眼睛,黑玛瑙似的眼珠一动,这平添的活气里却不似往日寒凉。
“窕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