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躯壳还有什么要紧?若不火化投入海中,我的身体将为鱼食,岂非更加不妥?”
柳易辞笑道,“生时无法得见,死后入海倒也不错。其实人都说入土为安,又安在何处了?且不说有些人的基为仇家所掘、为盗墓者所坏,只说那些个吃死人肉的蛆虫,就足以将尸体啃得干净。”
云归听得险些打寒颤。看着柳易辞脸上的浅笑,实在不知柳易辞,如何能做到谈笑风生的模样?难道他就不怕么?不怕死,也不怕死后如何?
不知前世的他,死在午门后,可有人好好收殓?想来是未有的罢。皇帝下旨取命的罪人,哪个敢去收尸?而他的老父和亲弟,便是敢,亦不会愿意再看见他那张脸罢?
又或许不是不愿意再看见他,而是无法面对他的尸体,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罢?柳易辞未有想到,到了如今这时候,他会将自己身后事交托云归。可说完了,心里一片轻松,未有丝毫的不舒服。
“谁说你生前看不见海了?等到广城被我们拿下,你想看几日就看几日。”云归言道。
柳易辞摇摇头,“到了那时候,我怕是已下不了床了。”
云归蹙眉,“你若是乖乖用药,自是能够的。便是死后入海,亦不如生时所见所感。”
柳易辞心思一动,到底应道,“好罢,且试试看,能否有那个机会,让我瞧一眼无边大海。”
云归回到屋,才发现楼桓之不知何时在里头。“你何时来了我这儿?”
楼桓之回道,“来了两刻钟,正想去找找看你在哪儿,却发现你在隔壁。”
“那你知晓我在隔壁,怎的不过去瞧瞧?”云归问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易辞在那儿,我过去不好。倒是你,怎的会跑去他那儿
?可是他请你过去的?”楼桓之问道。
云归摇摇头,“是我不请自去的。柳易辞病得重,你可曾去看过他?”到了如今,他是丝毫不介意楼桓之去看柳易辞了。
且不说柳易辞已然未有多少日子,只说柳易辞病得这般重,于情于理,楼桓之都该多去探探。毕竟做不成情人,昔日情谊却还在。
听云归说柳易辞病得重,那想来就真是病得厉害了,“怎的了?我知他病了好一阵子,可他身子一直如此,我便以为不打紧,且我又想着避开一些好,因而还真未有去看过他。”说着有些心忧。
他不去看柳易辞,一是未免云归多想或是不欢喜,二是未免柳易辞多心,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希望,愈发不肯放弃对他的心思。
云归叹道,“他怕是未有多少日子了……今儿我去的时候,他咳出了一滩的血,我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楼桓之听得心惊,“先前他还与我说,还有几年功夫,如今可还未到年底,又怎会?”
早在之前,柳易辞与他说只能活几年时,他还不以为意,总觉得是柳易辞把情况想得太坏,如今乍然听到柳易辞命不久矣,他不得不心慌。
云归言道,“你去看看他如今样子,就知晓他是难以拖完今年了。”
柳易辞如今就似个纸片儿人,好似一阵大风来,柳易辞就能被吹得没影儿,“许是他忧思过甚。你想想,他随军南下来,可曾有好好歇息、注意身子?成日不是忙着谋划战事,就是执念于你……”
说来,柳易辞寿数大减,怕与他和楼桓之二人亦脱离不开关系。
楼桓之亦忍不住叹息,“我劝他数次,让他注意身子,放下这些心事,可到底是未有用。他本就身子极弱,不止今年,前几年他就一直在边关忙活,怕是心血耗尽,所以要……”油尽灯枯。
他与柳易辞相识十年,虽然近几年聚少离多,可少时情分最珍贵深刻,他竟有些无法接受柳易辞不久辞世的事情。
楼桓之愈想愈坐不住,站起身便道,“我过去看看他。”
云归连忙把人拉住,“明儿去看罢,他如今身子这般,现下怕是累得歇下了。方才我待了三刻钟,就是见他精神不济,才连忙告辞回来。”
楼桓之听了只得作罢,只是心里到底静不下来,云归看他这般模样,只得劝道,“这事儿我们急也没用,可惜我学了点儿医术,却做不成神医,不然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他这般。”
“你可有替他把把脉?”楼桓之问道。
云归颔首,“方才我走时,借给他掖被角,将他的手抓起来塞进被下时,探了探,确实是……”药石无医。
可能真是娘胎里太过不足,后来又少将养,所以寿数难长。只是柳易辞如今还未及冠,竟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