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听完向临这话,一时间无言以对。在生老病死面前,人能施展的又有几何?他深知向临所想极是,可他到底不能开口赞同。
总不能说一句“是啊,不如这会子死了的好”。
即便他与向临无甚交情,但在生离死别跟前,终究心有不忍。只不知今生到底为何,总要他屡屡面临他人寿尽。
向临也不在意云归说不说话,径自道,“我本以为你是个无关紧要的。未料到,你竟是能改我命数。”
云归一愣,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他哪里来那么大本事,能改他命数?有些心慌间,他想起来自己的重生。
想起来自己重生后,许多事情都再不如原样,心便乱得更厉害。莫不是……向临知晓他是重生之人?可是到底为何会知晓的?
便是亲如父母,也未曾察觉他的不妥,向临与他接触不算多,更不知他重生前是何样,如何能知晓?总不会是能算命卜卦罢?
向临瞧见云归的愣然,便道,“你可是见过无有大师?”
有了这话,云归终究醒悟了。无有大师确实厉害,当时见的那一面时,他便觉得自己被他看透了。怕是重生之事,也瞒不过他。
而今看来,该是无有大师告知向临,他的奇怪之处罢?只不知为何,无有大师会觉得他能够改变向临的寿数。
不过……或许这猜测也并非一点儿都不靠谱儿。他重生后,许多事情有了变化,总与他有那么些关系。那向临的命途,在冥冥中有了些变化,亦是可能的。
又想到前世时,根本未有流落民间的皇长子重回皇宫的事儿,可见向临的命途,果真是有所不同的。
若真如向临所说,是他改变了他的命数,那可是前世时,向临根本没活到能回宫认亲的时候?
可是要真能够改变,何以向临现下又不大好了?想到这儿,云归的心沉重起来。母亲和楼桓之在前世时都是早去的,难不成今生就算有所改变,也到底无法改变太多?
“我确实见过无有大师。他可还曾与你说过什么?”云归勉强定了定神,问道。无有大师有些奇妙之处,说不得会有法子破解。
向临猜得云归想问什么,微摇头道,“他虽可堪破,却无法可解。这样玄虚之事,怕是无有大师也是头一遭遇见。”
云归内心失望,“那你当真就此弃自己不顾了?”
“或许罢。今日你肯来,可见你还是念着老头子昔曰教你一场的情分的。可惜我们与你无缘。”
“如何又算无缘?若是无缘,怕是终尽一生也无缘一面。”云归浅笑答道。
“老头子托事于你,已然是为难你了。只是,我到底也只能再请求你一事。”向临看着云归稚气渐褪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
还记得一年余前。头一回见这个少年,谦和有礼,即便他与老头子对他不假辞色,他也还是好脾气地说话,还用了些小聪明,激得老头子暂且收下他做弟子。
起初他并不把云归放在眼里。便是云归每每来京郊,都颇为上进孝敬,他也只当他是个有些表面关系的寻常人罢了。
直到无有大师点出云归,说他是改变了他命格之人,他才渐渐注意起他来。
人看起来瘦瘦弱弱,不堪一击,好似不过是个无用书生。哪想到展翅一飞,南下又北上,即便待人态度、举止脾性,都未曾有多大改变,却是再不能让人小觑了去。
好似从此具备内敛的光芒。不十分耀眼,只是让人一看,不得不多留恋一眼。
云归是一块上好璞玉。可惜他竟无慧眼。
“待我走后,还望你多多照看老头子。”向临此时无法再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要说眼下,世上还有什么人让他舍不得,也就是父皇和老头子。一个是生父,一个是如父。父皇已经无法救治,也只能盼老头子能得个安乐晚年。
他只是未有料到。到了了,他竟只能把这事儿托付给云归。他在如此打算时,并未预料过云归会拒绝。
不得不说,云归还算是个良善之人。比世间许多人,都要来得重情义。是他和老头子辜负了他一片心。
云归难得见向临这般正经严肃的模样。无论是宫宴朝堂,还是康健病痛,向临总是一副随性懒散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