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温祈颔首,他即刻摊开了掌心。
温祈用右手食指于丛霁掌心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丛霁真心实意地道:“温祈,是个好名字。”
为何这暴君与话本所述截然不同,难道与他一般并非原身?
但他无从考证,若是旁敲侧击唯恐惊动了这暴君,且这暴君若是并非原身,定然会掩饰身份,被这暴君知晓他有所怀疑,显是徒增危险。
他不再想,又于丛霁掌心写道:这名字是我母亲为我取的。
丛霁笑道:“你母亲何在?接进宫来,与你团圆如何?”
这丛霁虽然语调温柔,但温祈并不认为丛霁的提议当真是为了让他与母亲团圆。
这丛霁想必认为只他一尾鲛人或许不足以令其长生不老,想用他引出更多的鲛人罢?
他并不知晓原身的母亲身在何处,原身幼时被困于笼中,做那产珠的器具,不是与母亲失散了,便是母亲早已身故。
而他自己的母亲必然已入了地府,诛九族的皇令之下,母亲根本不可能活命。
他陡然想起母亲被官兵押走前,同他所说的最后一席话:“祈儿,阿娘这一世最大之幸事便是成为了你的娘亲,你且走好,阿娘会在残余的辰光中为你祈福,望你来世能有一副强健的体魄,能建功立业,子孙满堂。”
他显然辜负了母亲的祈福,成为这幼鲛后,他既无强健的体魄,亦不能建功立业,更不会子孙满堂。
阿娘,对不住。
丛霁迟迟得不到温祈的答复,并不动怒,反是耐心地等待着。
温祈定了定神:我母亲早已过世了。
“节哀。”丛霁双目一黯,“朕的母后亦早已过世了,她自从产下朕的皇妹后,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皇妹未及周岁,她便撒手人寰了,那一年,朕不过一十二岁,这之后,朕没了母亲的庇佑,与皇妹相依为命,日渐艰难……”
母亲故去四年后,他这个太子毫不意外地被废了,废太子的日子并不好过,连小小的内侍都能欺凌于他。
他不想被活活饿死,且他尚有年幼的皇妹要养活,故而不得不四处寻找吃食,甚至还同一宠妃所饲养的猫儿抢过吃食。
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右颊,这右颊曾被那猫儿抓破过。
他素来不爱诉苦,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温祈诉苦,遂抿了抿薄唇,不再言语。
丛霁的话音戛然而止,温祈因此疑惑地凝视着丛霁。
紧接着,温祈倏然低下了首去,丛霁本不该对他讲这些,丛霁不想再往下讲更是理所当然。
丛霁时常思念母亲,其实更多的是在思念那个看似少年老成,忧国忧民,实则天真烂漫的自己。
一人一鲛相对无言,半晌后,由丛霁打破了沉默:“现下已是晚膳时分,你可要用晚膳?”
温祈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其中空空如也。
生前,他从不挑食,但被丛霁一问,他脑中浮现出来的却是鱼、虾以及海草,应是这具身体的缘故罢?
他抬指写道:鱼、虾、海草皆可。
丛霁歉然地道:“这宫中恐怕并无海草,朕命人去取海草来,要费些时日,委屈你先吃鱼、虾罢。”
温祈受宠若惊:多谢陛下。
丛霁扬声唤来内侍,细细吩咐。
半个时辰后,内侍搬了花梨木所制的圆桌来,随后满满当当地摆上了御膳。
温祈闻着香气,愈加觉得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