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霁发觉自己吓着温祈了,软了嗓子:“你不是素来喜爱话本么?为何不看?”

温祈羞耻地道:因为……因为这些话本尽是一派胡言。

丛霁从中取出一册话本,一看,的确是一派胡言。

他又取出一册话本,依然是一派胡言。

他怒火顿生,继而命侍卫将奉命搜罗话本的两个内侍提了来。

两个内侍皆以为自己是来领赏的,满面喜色。

却不料,他们居然听得丛霁下令道:“拖出去斩了。”

两个内侍面色煞白,齐齐一面磕头,一面哭求道:“陛下,奴才知罪了,奴才知罪了……”

温祈不敢火上添油,又觉得那两个内侍即便办事不力亦罪不至死。

他犹豫须臾,用力地阖了阖双目,紧接着,抬指揪住了丛霁的衣袂。

丛霁低下首去,见温祈满目哀求之色,示意侍卫稍待,而后疑惑地道:“你为何要替他们求情?”

温祈答道:他们罪不至死。

他们当然罪不至死,但死了又何妨?

假设如今的他不曾见识过人心之险恶,不曾身中剧毒,不曾九死一生,不曾沾染人血,他定不会起杀心,大抵会置之一笑。

然而,如今的他性情大变,嗜杀成瘾,处死小小的内侍于他而言实在算不得甚么大事,且本就是内侍自作聪明,揣摩上意,该当受罚。

丛霁薄唇含笑:“罪不至死便死不得么?”

温祈大着胆子道:罪不至死自然死不得。

“好罢。”丛霁端详着瑟瑟发抖的温祈,感到颇为有趣,遂大度地放过了两个内侍的性命,仅是命侍卫将他们拖出去,杖责二十。

温祈感知着丛霁的视线,头颅压得更低了些,但他不敢潜入水中,只能硬生生地承受着。

丛霁伸手揉了揉温祈的后脑勺,愠怒霎时烟消云散。

温祈所言不差,罪不至死自然死不得。

他的手指从温祈的后脑勺滑至后背,轻轻一拍,后又柔声道:“莫怕,朕不罚你。”

温祈怯生生地抬起首来:当真?

“当真。”丛霁收回手,进而直起了身体,欲要去练剑,却有一侍卫来报:“陛下,雁州有急报传来。”

雁州向来多雨,莫不是闹水灾了罢?

但眼下已入秋了,雨水理当较春、夏两季要少上许多。

春、夏两季安然无恙,入秋后又怎会闹水灾?

且自他继位以来,雁州不曾闹过水灾。

他收起思绪,命侍卫引信使进来。

信使满面风霜,行至他面前,跪下后,奉上了雁州知州的奏折。

他展开一阅,雁州竟真的闹水灾了。

他命信使退下,好生歇息,又着户部尚书前来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