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路上浑浑噩噩的,年老体迈,体力不支,却被催着赶路,几乎没了大半条命。
进得宫中,他依然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何事,不住地在心里骂着皇帝小儿。
一见得穿着朝服的皇帝小儿,他却连一个字都不敢骂了。
这皇帝小儿气势过盛,着实吓人,仿若能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丛霁堪堪下朝,见得这戚永善,思及这戚永善曾将温祈关于笼中,逼其于集市产珠,煞气猛然袭上心头,若非“十步”不在左右,他定然已教这戚永善见血了。
戚永善立即跪下身去,恭敬地叩首道:“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丛霁懒得理会戚永善,对侍卫下令道:“将其押至丹泉殿。”
他本想去思政殿,批阅奏折,实在放心不下,索性一道去了丹泉殿。
喻正阳正在讲解《诗经 风 周南 关雎》,见丛霁以及俩侍卫、一囚犯一并进来,知晓自己不便留于此处,遂恭声道:“陛下,我今日尚有旁的事要处理,须得告退了。”
丛霁颔首道:“太傅这便去忙罢。”
温祈听得动静,似有所觉,顿生紧张,直到喻正阳出了丹泉殿后,他才姗姗回过首去。
这戚永善较他梦中那戚永善老迈了许多,细细想来,原身被迫产珠已是五、六十年前之事了。
不过这戚永善的样貌并无翻天覆地的变化,且戚永善的样貌刻在了他的骨血里,只一眼,他便认出了戚永善。
纵然他不曾遭受过戚永善的虐待,一见得戚永善,仇恨、怨恨、恐惧等等负面情绪却齐齐在他体内乱窜,进而冲上了脑髓。
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一身的肌肤更是紧绷得直要爆裂了。
他肌肤上的伤痕早已痊愈了,光洁如新,但被鞭打的痛楚却似附骨之疽,难以消除。
他抿紧了唇瓣,瞪着戚永善,脑中不断地回放着戚永善虐待原身的情形。
他分明告诉过丛霁自己并未想过要杀戚永善,可他现下却想反悔了。
杀!杀!杀!
他必须杀了戚永善!将戚永善千刀万剐方能解恨!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从戚永善口中问出妹妹的下落。
眼见温祈的心口剧烈起伏着,整副身体颤栗不止,丛霁慌忙将温祈拥入了怀中。
丛霁……
温祈汲取着丛霁的气息,稍稍冷静了些。
须臾,他却是自丛霁怀中挣了出来,央求道:陛下,你能否暂时离开此处?
丛霁早知温祈对戚永善别有所图,可温祈此举却教他心生不悦。
视线一触及温祈一笔一划皆微颤的指尖,他的不悦竟然无端地消失殆尽了。
罢了,温祈总归是自己的所有物,纵容些又何妨?
他命侍卫将戚永善的双手、双足绑紧,以防伤着温祈,后又叮嘱道:“你如若应付不了,需要帮手,高声一呼便是,仔细自身安危。”
言罢,他出了丹泉殿,丹泉殿的内侍与侍卫亦紧随其后。
温祈望了眼丛霁的背影,转而用目光剜着戚永善。
戚永善毕生仅见过两尾鲛人,因而多年过去,他仍然识得眼前这鲛人,他亦听闻过皇帝小儿遍寻鲛人,可他还听闻过皇帝小儿之所以遍寻鲛人,乃是因为鲛肉有长生不老之功效,为何这鲛人非但好端端的,尚有命在,瞧来似乎圣眷正隆?
皇帝小儿这口味倒是别致,想来是贪图新鲜。
他平白无故被抓了来,定是由于这鲛人吹了枕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