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垂着首,攥着手指道:“我对于陛下而言是个麻烦,又娇气又爱闹脾气;我不愿侍寝,却弄脏了陛下的手;我还妨碍陛下去临幸妃嫔。”

“首先,你于朕而言,并不是个麻烦,你娇气也好,爱闹脾气也罢,皆是你的可爱之处;其次,朕若是不愿意,你勉强不了,此事你不必放于心上;最末,朕若是执意要临幸妃嫔,你亦妨碍不了,此事你亦不必放于心上。”丛霁抬手摩挲着温祈的发丝道,“睡罢,莫要再胡思乱想。”

温祈可怜兮兮地道:“可是陛下适才明显是一副不愿理会我的模样。”

丛霁解释道:“朕适才别有所思,并非不愿理会你。”

“当真?”温祈眼巴巴地望住了丛霁。

“当真。”丛霁抬手覆上温祈的双目,“快些歇息罢。”

丛霁惯用右手,温祈陡然发现眼前的丛霁用的却是左手,连帮他之时,用的亦是左手。

他拨开了丛霁覆于他双目之上的左手,低首去瞧丛霁的右手。

这右手被衣袂遮住了大半,乍看之下,并无异样。

他扣住丛霁右手手腕子,正欲细看,一眼便看到了虎口处的一圈牙印子。

这牙印子正渗出血来,令他突然想起不久前丛霁曾将这右手往他口中送,防止他咬到舌头,他似乎还曾饮过丛霁的血液。

当时他已陷入混沌了,神志逐渐涣散,如今思量半晌,方才笃定自己确实曾饮过丛霁的血液。

本已远去的血腥味猝然间漫遍了他的口腔,他心疼得双目泛红,望向丛霁:“陛下,疼不疼?”

丛霁摇首道:“不疼。”

这个答案在温祈意料之中,他又问丛霁:“陛下,你为何不做包扎?”

“朕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区区小伤,并不打紧,为何要做包扎?”丛霁抽出手来,安慰道,“莫哭。”

温祈的眼泪却是应声流淌下来,他揪住了丛霁的右侧衣袂,呜咽道:“都出血了,怎会不疼?陛下又骗我。”

丛霁瞧了眼满床的鲛珠,继而凝视着温祈,改口道:“好罢,疼得厉害。”

温祈瞪着丛霁道:“陛下勿要敷衍我。”

丛霁无奈地道:“你要朕如何言语,才算不得敷衍?”

温祈理所当然地道:“自是请太医来为陛下好生包扎。”

“未免太过小题大作了罢?”丛霁又被温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得命内侍传太医来。

刘太医匆匆赶来,见今上端坐于床榻之上,而幼鲛则藏于今上身后,断定应是一人一鲛于房事中出了甚么岔子,未料想,今上竟是伸出了手来:“劳烦刘爱卿为朕包扎。”

今上虎口处有一圈牙印子,不深不浅,尚在渗血。

怪不得这宫中皆在传今上得了一烈性美人,果然不假。

今上素以铁腕著称,待这鲛人却甚是纵容。

他利落地为今上将伤口包扎好,便告退了。

“朕已满足你的要求了,睡罢。”丛霁躺下身来,阖上了双目。

温祈气呼呼地道:“包扎伤口并非满足我的要求,而是为了陛下自身,陛下为何如此不顾惜自己?”

“你所言甚是,朕知错了。”丛霁生志不坚,且早已因多次自残而麻木,是以,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要并未残疾,能行动自如便可。

他瞧着温祈,顿生疑惑:朕当时为何要遍寻鲛人?又为何要执着于长生不老?

温祈并不认为丛霁是当真知错了,但他全无法子。

他枕于丛霁左臂之上,侧身对丛霁道:“陛下,你纵然不怕疼,亦理当为了南晋顾惜自己。”

丛霁淡淡地道:“朕乃是暴君,朕的子民十之八/九正盼着朕早日暴毙,朕为何要为了南晋顾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