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霎时眉开眼笑:“陛下早该如此。”
“睡罢。”丛霁又将温祈往怀中拢了拢。
温祈早已困倦了,强撑着不肯睡去。
丛霁抬手覆上了温祈的双目:“睡罢,朕陪着你。”
温祈仍是不放心:“陛下,君无戏言。”
丛霁颔首道:“君无戏言。”
温祈终是睡了过去,睡了不过一炷香,却又醒了过来。
他仰起首来,亲了亲丛霁的额头:“陛下若无睡意,可否将公主之事说与我听?”
“朕年十二,露珠儿年六,我们的母后过世了,不久,朕被废去了太子之位,继后 也就是当今周太后被迎入了宫中,父皇宠爱了继后数月,便对其不咸不淡,其后,淑妃得了三千恩宠,母后在世之时,一直压淑妃一头,淑妃自是怀恨在心。露珠儿从小生得玉雪可爱,与母后有七八分相似,待露珠儿再长大些,更是因一次祭祖,为外人所见,得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
“露珠儿年仅十岁,淑妃便想将露珠儿嫁出去,但露珠儿太小了些,父皇并未答应。露珠儿年十三,淑妃为露珠儿选定了夫婿,乃是章家长公子,章家祖上曾显赫过,章家长公子继承了爵位,享用朝廷俸禄,但其人却是一泼皮无赖,甚至还因原配未能于床笫之间伺候好他,而将其一刀捅死了。彼时,淑妃已将父皇迷得三迷五道,父皇大抵连母后都已记不得了,全然不关心露珠儿未来的夫婿是何人。
“露珠儿自然不愿嫁予那恶徒,被硬生生地押上了花轿,露珠儿在花轿中拔下了发间的金步摇,以金步摇毁了自己的容貌,一下花轿,她便掀开了红盖头,吓得那恶徒当场失禁。
“淑妃怕朕碍事,提前三日将朕绑了起来,当朕再见到露珠儿,露珠儿容貌尽毁,高热不退。朕无法,跪于太医署前哭求,却无一人伸出援手。五日后,露珠儿的高热终是退了。自此之后,露珠儿虽不至于痴痴傻傻,但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朕登上皇位后,遍寻名医,收效甚微。有太医直指露珠儿当年所用的金步摇淬了毒,除非能解毒,不然,露珠儿的容貌便不可能恢复,露珠儿亦不可能成为一个正常人。”
丛霁的神色由愤恨转为无力,又由无力转为自责:“若非朕太过无能,露珠儿怎会遭此不幸?”
温祈安慰道:“并非陛下的过错。”
丛露无辜受罪,可他更为在乎丛霁,遂发问道:“陛下一语带过自己被绑了三日,那三日究竟发生了甚么?”
丛霁轻描淡写地道:“朕被关于一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负责看管朕的内侍在膳食中掺了秽物,饮水则是那内侍的尿液,朕足足饿了三日,一被放出来,便饿得抢了猫儿碗中的鱼肉。”
温祈将丛霁抱紧了些,又猜测道:“淑妃许是料到公主会自残或自尽,才在金步摇上淬了毒,金步摇大抵已不在了罢?”
“金步摇确已不在了。”丛霁蹙眉道,“朕当年并不知晓金步摇上淬了毒,登上皇位后,便将淑妃母子杀了,而今无法查证毒名为何,朕若是留了淑妃母子的性命该有多好。”
“陛下,你无法预知将来之事,不必责怪自己。”温祈心疼地道,“陛下那些年受了不少苦罢?”
从不曾有人这般问过丛霁,丛霁不习惯诉苦,但温祈是与众不同的,因而他坦诚地道:“朕那些年确实受了不少苦。”
温祈微微哽咽着道:“多谢陛下努力地渡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不然我便见不到陛下了,陛下……”
丛霁闻言,竟是觉得再艰难些都无妨。
温祈亲了亲丛霁的心口处:“陛下要快些好起来。”
“朕无事。”话音尚未落地,丛霁已被温祈瞪住了。
温祈不满地咬着丛霁的侧颈,含含糊糊地道:“陛下明明受了伤,再言自己无事,我定教陛下皮开肉绽。”
丛霁饶有兴致地道:“如何皮开肉绽?”
温祈一施力,将那侧颈肌肤咬出了鲜血来,恶狠狠地道:“便如此皮开肉绽。”
他尝到了丛霁的鲜血,登时后悔了,双眼含水:“都怪陛下。”
“都怪朕。”丛霁并不觉得疼,仅能觉察到些微麻痒。
麻痒使得他意乱情迷,一时间,他甚至想将温祈收作娈宠,命温祈为他礼尚往来。
但他明白自己绝不能这般做,他绝不能毁了温祈。
当年,他不过是险些被侵犯,便留下了阴影,他绝不能将自己遭遇过的不幸成倍地加之于温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