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率军抵达宫门。

宫门即刻开启,里头巡夜的侍卫皆是跪地叩拜。

丛霁示意其噤声,紧接着,一暗卫低声来报:“六殿下夜宿于思政殿。”

思政殿乃是处理国事之处,寝宫距思政殿并不远。

丛霰既夜宿于思政殿,算得上勤勉。

他命段锐之往永安宫去,抓捕周太后,自己则去了思政殿。

思政殿外,守着丛霰的两名心腹,见状,自是拔剑相对。

刀剑相击之声乍然响起,丛霁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眨眼间,已到了殿门前,连“十步”都未出鞘。

他正欲抬手推门,奇的是,这殿门居然打开了。

殿门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正是丛霰。

丛霰被发跣足,未着外衫,身骨消瘦。

他双目圆睁,望着丛霁道:“我听闻外头有动静,正要查看一番,岂料,竟是哥哥,今日已是十二月一十九,哥哥驾崩于七月一十九,足足五月又十日过去了,哥哥从未入梦来,我甚是想念哥哥,今日得见,不知该当如何向哥哥谢罪。哥哥,无论你信或是不信,我从不曾觊觎过皇位,我毕生的目标乃是成为哥哥的左膀右臂。我听闻哥哥驾崩后,很是伤心,但母后逼我早日登基,我无可仰仗,只得听从母后,于哥哥尸骨未寒之时,窃取了哥哥的皇位。哥哥……”

他跪下了身来,哭着道:“哥哥,我错了,我过于无能,敌不过母后。哥哥,许再过些时日,这丛氏的江山便会为周氏所得,母后逼着我将你留下来的大臣左迁或幽禁,甚至打算随意安个罪名,将他们诛杀,我拼命地劝阻母后,勉强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而他们的官职,皆被周氏占据了,据闻新上任的周家人中有鱼肉百姓者,我却全无法子。哥哥……”

“哥哥……”他一把抱住了丛霁的双足,“哥哥,你之所以入梦来,是为了告诉我如何与母后周旋么?”

丛霁听罢丛霰的一番自白,细细地观察着丛霰,不发一言。

突然间,他瞧见丛霰松开了手,继而惊愕地道:“哥哥,你这双足是烫的,难不成我现下并非在发梦?哥哥其实尚在人间?”

他又瞧见丛霰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面颊,这面颊细皮嫩肉,一下子便发红了。

“疼……”丛霰欣喜若狂地道,“哥哥果然尚在人间,哥哥,我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丛霁将信将疑,顺势扶起了丛霰,表现着兄弟情深,道:“阿霰,哥哥回来了。”

丛霰被扶了起来,怯怯地道:“哥哥不怪我么?我实乃乱臣贼子。”

丛霁摇首道:“朕不怪你,全数是那周太后的罪过。”

“母后她……”丛霰阖了阖双目,“母后不甘于当太后,我曾听到母后亲口对心腹道要做女帝,改朝换代,我……”

他微微有些哽咽:“我仅仅是母后用于过渡政权的傀儡罢了。”

话音堪堪落地,段锐之上前禀报道:“末将已将周太后捉拿。”

丛霁回首一望,不远处,周太后正狼狈地被押着向他而来。

他扬声道:“母后,多日不见,安好与否?”

不久前,周太后正搂着男宠好眠,猝不及防间,被破门而入,连衣衫都未及穿齐整,便被强行押解至此处了。

她原以为是丛霰吃了熊心豹子胆,向她发难,正打算将丛霰好生教训一通,却未想,教她狼狈至此的恶徒并非丛霰,而是丛霁。

这丛霁居然未死!

显然丛霁早有计划,而自己已落入圈套,恐怕难以善终。

她听得丛霁此言,腹诽不止,面上却是惊喜交加:“陛下不是已重伤不治驾崩了么?陛下既然龙体安康,为何不早些回京?”

丛霁似笑非笑地道:“朕何时回京轮得到母后置喙么?”

“哀家……”周太后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