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负责邺城守卫的是他曹昂曹大将军,百姓肯定不会怕他。
“连百姓都不怕你,手底下的兵愿意听你的话吗?”原焕听他嘟囔个不停,敲敲他的脑袋摇了摇头,“平易近人是好事,但也不全是好事,城里鱼龙混杂,你父亲被百姓拥戴那是他的本事,可是如果有人混在其中想要使坏,如果发现的不及时,那该怎么办?”
曹昂愣了一下,他只觉得走在路上有百姓来送东西慰问很值得骄傲,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可能,吓的碗里的炸蝗虫都不香了,“我父亲难道很多次差点被人害死?”
“这倒不至于,你父亲不是傻子,什么东西能拿什么东西不能拿他心里清楚,百姓辛苦一年攒下来点东西不容易,送到官府只是锦上添花,他们自己才是最需要那些东西的人,以你父亲的为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拿百姓的东西。”原焕笑了笑,想让向来多疑的曹老板在这上面吃亏可不容易。
再说了,军中有规矩不能拿百姓的东西,官府同样有这样的规矩,就算百姓主动来送,他们也不能收。
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官府的官吏有俸禄,日子怎么都过的比寻常百姓强,就算不想那些混在其中别有用心之人,百姓辛苦攒下来的东西他们也不能收。
曹昂三两口把碗里剩下的几个虫子吃掉,拍拍手站起身来,表情严肃再次开口,“主公,您看我以后这样出门可以吗?”
他和吕奉先一样出门在外冷着脸不搭理人,只要他足够可怕,就没人敢给他送东西。
稚气尚存的少年郎故作凶狠,像是奶声奶气的猫崽儿努力作出大老虎的架势,他自己觉得自己可怕的不要不要的,然而在旁边人眼中反而更可爱了。
荀 侧过身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朝沮授使了个眼色,走到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去了,原焕笑的眉眼弯弯,为了少年人的心情还要强行承认他很可怕,看着那张“凶残”的俊脸,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曹昂一下子泄了气,皱着脸很不开心的说道,“主公不要笑,再过几年我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骁勇悍将,以后大家口中就是主公左有吕布右有曹昂,现在只是没有机会给我施展,等到将来有机会,我曹昂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凶残人物。”
“好孩子,有志气,加油干。”原焕拍拍他的肩膀,吕大将军人不在邺城但是邺城依旧流传着着他的传说,武将能做到他这个份儿上也是值了。
祭祀从早上持续到晚上,原焕他们在城外待到中午就回城继续处理公务,蝗灾尚未结束,他们没有时间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太多时间。
百姓们的热情久久不散,那些给他们回答问题的士兵也没有离开,原焕又让人拿出提前写好的告示贴在城门处,留下几个人给不认字的百姓解释。
今年有蝗虫作乱,地里不知道多了多少蝗虫卵块,翻掘的再仔细也不可能全部找出来,只怕明年还会生乱,稳妥起见,明年春耕最好种些蝗虫不喜欢吃的作物。
官府已经在准备豆苗,过些日子会派人发到农户手上,左右冀州的粮价没有太大波动,不管种什么,官府收粮的价钱都不会让他们吃亏,收了这一茬庄稼后地里换成豆苗正好养养地。
蝗灾对各州各郡的影响都非常大,需要官府来插手的事情不在少数,先把邺城附近稳定下来,再顺势推及整个冀州,豫州、兖州摸着石头过河也不至于出大乱子,至于关中,只怕还要继续调粮食过去。
几百万的百姓不能放任不管,真要让他们没有吃的过冬,就算现在在那儿的是曹操也没有用。
长安城,曹操这些日子的确忙的焦头烂额,他在黑山贼肆虐之际接手兖州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头疼过,王允老儿将关中百姓祸害到铤而走险造反,老家伙自己一死了之,留给他们一个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曹操头疼,郭嘉比他还头疼,郭鬼才在邺城的时候就不乐意管内政,有荀文若和沮公与这两个文武全才在,什么事情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他贸然凑过去反而添乱。
现在可好,整个关中乱七八糟,郡县官署凌乱无度,要不是他们兵多,只怕两个月的时间都不够他们把官署里有多少活人统计出来。
让刘表和张鲁知难而退离开长安他可以,让他来安抚这几百万走投无路的百姓,他感觉他才是走投无路的那一个。
郭嘉欲哭无泪,可这种情况他又不能拍拍屁股就走,还好曹孟德是个有本事的,不然那么多百姓的性命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怕他哪天顶不住出门找条河就跳进去自我了断了。
哦,不对,关中连年大旱,能淹死他的河已经不多,不等他找到合适的自裁之处,人就已经被卫兵拖回去继续干活儿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关中的蝗虫终于消失殆尽,同样的,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庄稼也一点儿没剩下。
干裂的土地上不知道藏着多少虫卵,地面上的庄稼只剩下贴着地皮的根茎,官府的粮仓保管的好,没让蝗虫把里面封存的稻谷祸害干净,但是也经不起那么多张嘴嗷嗷待哺只出不进。
书房里,郭嘉有气无力的趴在桌案上,屋里没有冰盆,热气蒸腾比外面还要难捱,向来怕热的郭祭酒却没有抱怨,趴在桌上双目无神愣了一会儿,很快打起精神继续处理手边那些仿佛永远处理不完的竹简。
不把自己逼到绝处,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种程度,放在以前,如果有人说他可以一天批阅比他还高的竹简他一定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他可以含着眼泪说他可以。
曹操来到长安后一天没歇过,天还没亮就带人出去,有时候晚上会回来,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来,上次见到那人的时候,整个人比过完年那会儿黑了不知道多少。
冀州同样遭灾,暂时分不出精力来救援关中,长安城里必须有人在,邺城那边送过来的东西得先经过他的手才好给关中的郡县下令,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得改,毕竟一个地方一个样,关中和冀州离得近不假,但也不能完全照搬冀州的政令。
郭嘉忙的是头晕眼花,一度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就倒地不起一命呜呼了,可是他的身体这几年调养的实在是不错,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下来也只是看上去不怎么有精神,疾医过来把脉还称赞他身体养的好。
行吧行吧,谁让他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呢。
郭鬼才叹了口气,等到太阳快落山,揉揉额头换身衣服就要出去,他这些天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都要去外面城楼上看一会儿,生怕再有什么地方猛不丁飞来一片蝗虫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