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再看看。”原焕摇摇头,火光之下看不清神情,“是典农官自作主张,还是典农官和太守郡丞勾结在一起,是只有河东一郡如此,还是所有屯田的郡县皆是如此,先派人去周边郡县打探,顺便传信给曹操,让他仔细查查身边的人。”
他以为那封信上写的已经很过分,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强行掳掠百姓种田做工,谁给他们的胆子干这种事情?
吕布连忙点头应下,小心翼翼将人劝去休息,转过身立刻变了脸色,周身煞气冲天,像是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一样。
曹丕和孙权看情况不对扭头就跑,回到他们休息的帐篷才拍拍噗通直跳的心脏坐下来。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父亲这次真的摊上事儿了。”曹丕舔舔发干的嘴唇,脸色有些发白。
孙权低叹一声,“我爹这次也逃不掉。”
他们俩的父亲都干过屯田的事情,现在出了那么大问题,就算俩人没有掺和进去也少不得一个失职的罪名,何况他们俩的爹脾气都不怎么好,未必干不出强抓百姓去屯田这种事情。
战乱频繁,军粮压力很大,百姓的粮食也不够吃,所以他们才会那么费劲儿的琢磨怎么开荒、怎么提高粮食产量,百姓流离失所,正好到处都是荒废的土地,一边出人一边出土地和种子农具听上去就很不错。
他们爹可能会派兵抢抓百姓去屯田,但是肯定不会让那些百姓白做工,不然前些年在兖州的时候就会被人告发出去,兖州离冀州近,不可能瞒天过海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
最大的问题没有出在他们爹身上,那就肯定是底下人擅作主张,这种欺上瞒下祸害百姓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别让他们知道是谁,不然肯定把人剁了喂狗。
两个半大小子咬牙切齿骂了半夜,睡梦中都在扛着刀追杀恶人,不安稳的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所有的小家伙都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反而最让人担心的原焕状态不像昨天晚上那么吓人。
车队收拾好东西再次出发,袁 不敢留他爹自己坐一辆车,和郭奕说了几句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爹身后,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放心,吃一口抬头看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人下饭。
原焕拿小家伙没办法,只能任他在旁边跟着。
他们从邺城出发前往长安,一路走过河内弘农,路上遇到不少流民,原焕每到休息的时候就会找附近逃难的百姓询问说话,除了第一次时反应过大,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需要疾医救场的情况。
吕布和典韦只负责听命行事,看他们家主公没有吩咐脸色也还好就松了口气,小家伙们心思敏感,离长安城越近越不敢说话,他们的感觉不可能一起出现错误,情况一点都没有变好,到长安城后肯定会爆发。
原焕神色如常招小家伙们到身边来,看他们路上没有不适应,一个个依旧活蹦乱跳才让他们回去,曹丕和孙权苦着脸转身,似乎已经看到他们俩的爹被免职回家的惨状。
情况再严重些,锒铛入狱也不是没有可能。
长安城近在咫尺,原焕已经不想生气了,最开始给典农官和太守等同的权利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干活,不至于在推行政策的时候被太守拿捏,现在看来,当初还是太天真了。
屯田的章程到如今已经非常详细,一般县城会设典农都尉,郡里再设典农校尉或者典农中郎将,典农官和郡县官署级别相同,但是又不归郡县官署管理,甚至很多地方都不在一起处理公务。
典农官在县城府城之外另筑城池居住,这样更方便他们管理屯田之事,同样弊端也非常明显,典农官体系很容易和郡县体系起冲突。
郡县需要青壮年服兵役徭役,典农官需要青壮年种田,但是一个郡一个县只有那么多人口,这边多了那边肯定少,谁都觉得自己这边需要更多的人,时间长了没有冲突才怪。
就像弘农郡,典农都尉怀疑太守县令藏匿青壮年劳力,太守县令又怀疑典农都尉藏人隐瞒不报,怀疑来怀疑去竟然直接上升到肢体冲突。
太守县令手里有兵,典农都尉手里只有干农活的农夫,真打起来不是对方的对手,弘农太守也是个暴脾气,直接把和他吵的最厉害的典农都尉一顿毒打,屯田都尉腿断了,他的官儿也没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
此时,河内郡一座不起眼的小城里,一个年轻人愁眉苦脸的坐在院子里,旁边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悠哉悠哉喝粥,“一谷不升,谓之 ;二谷不升,谓之饥,三谷不升,谓之馑;四谷不升,谓之康,五谷不升,谓之大侵。今天这粥不错,五谷俱全,今年定然是个丰收年。”【1】
“乌角先生,这粥是你自己煮的。”司马懿捏捏拳头,已经没力气和他争辩了,“现在原司徒离开邺城,你我又不好再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左慈笑眯眯喝着粥,“年轻人不要心急,该来的总会来,着急也没有用。”
司马懿有气无力看他一眼,“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说好的原司徒见到他精心写出来的民间疾苦会立刻对他惊为天人然后亲自下令请他辅佐呢?原司徒要是真的下了命令,他现在怎么会连邺城都去不得?
左慈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尴尬,干笑两声继续喝他的粥。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东西万无一失的送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不能再强求其他,他也没想到那原司徒如此沉得住气。
失策失策,他认栽了还不成吗?
司马懿摇了摇头,没忍住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