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滚烫的眼泪大滴大滴掉落,掉在燕帝手上,掉在锦被上,烫得让人心慌。
“你杀忠臣,灭贤妻,孤就算死了也要让天下人知道你肮脏的往事,你会遗臭万年,你会受世人唾骂!”
随着太子字句道出,燕帝一口气梗着上不来,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他双目外凸,颤颤巍巍指着太子,似乎想说什么,却连句完整话都吐不出来:“你……你……”
太子松开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燕帝指尖颤抖,似乎想攥住他的衣袖,面庞瘦削苍老,神情狰狞,好似要择人而噬,身形因为过度前倾而噗通一声掉下了床,喘着粗气:“你……你……”
燕帝想说些什么,但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好似外间急急的风雨,正在渐渐归于平静。末了忽的喷出一大口鲜血,瞪眼看向前方,维持着那个浑身紧绷的姿势许久未动,片刻后,趴在地上不动了。
众人俱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
过了许久,老太监才壮着胆子上前,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而后面色一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仓惶失措:“陛下……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太子闻言怔了一瞬,他盯着燕帝的尸体,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只觉浑身力气都被尽数抽空,扶着柱子缓缓下滑,脸色苍白如纸,好似丢了魂一样。
楚熹年与谢镜渊就在殿门外面,燕帝派出去报信的小太监此时正被人捆着扔在了墙角。他们听见里面的动静,面色微变,恐太子出事,直接推门冲了进去,却见燕帝早已死去多时,一群宫女太监神情惊恐,抱头哭泣。
太子就坐在地上,呆呆傻傻,目光无焦距的盯着一处。
楚熹年慢步上前,在他面前倾身蹲下,伸出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没有反应。
谢镜渊则直接的多,走过来直接一脚把他踹翻了,然后又伸手揪住太子的衣领把人拽了回来,皱眉担忧道:“魂让小鬼给吃了么!坐在这里干什么!”
太子这才慢半拍回神。他见楚熹年与谢镜渊都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愣了一瞬。不知怎的,眼前视线开始模糊,鼻子一酸,忽然抱着他们呜呜痛哭了起来:“你们……你们怎么才来……”
他哭的撕心裂肺,不知是痛恨还是难过,上气不接下气道:“他死了……他死了……”
太子哭的像一个孩子:“镜渊……孤不想……不想当皇帝……孤不想成为孤家寡人,孤想要亲朋挚友,想要手足兄弟,想要平安一世,想要海晏河清,孤不想像他一样众叛亲离……”
他声音满是痛苦惶恐,害怕自己以后会成为和燕帝一样的人。臣不忠,子不孝,妻不爱,友不诚,这样的一生有什么意思。
楚熹年闻言静默着没有出声,谢镜渊也神情复杂,过了许久,才把太子从地上拉起来。
“你不会……”
楚熹年无声拍了拍太子的肩,而后缓缓攥紧,低声道:“只要你日后一直记得今日的这份心,就永远不会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不会当皇帝没关系,我们教你当,不会计谋也没关系,我们教你学……”
《千秋封侯》这本书,无论是原本的那个故事,还是改后的那个故事,一切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谢镜渊从未背叛过太子。
楚熹年从前也许不明白,但现在有些明白了。在这个波谲云诡的时代,能得到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虽九死其犹未悔。
皇位当前,太子未负过谢镜渊。
危难当前,谢镜渊亦未舍过太子。
这是一份再纯粹不过的友谊,他们心中有远比权位更重要,也更珍贵的东西。
这个时候,反派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
外间骤雨停歇,一缕初阳穿透云层,天光乍亮。太极殿外尸体成堆,血流成河,但除却阴谋诡计,远处亦有绵延不尽的锦绣江山。
楚熹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对太子道:“你放心做你的太子,也可以放心做你的皇帝……”
“这山川万里,风月无边,我和镜渊帮你一起守。”
一旁的老太监实在机灵,见状直接捧着燕帝的传位诏书,双手举过头顶,一路膝行至太子脚下,叩首道:“陛下驾崩前曾立遗诏,命太子继位,老奴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外众将士见状也都纷纷跪地,鳞甲碰撞作响,声震云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82章 番外——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