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善人,本名金盛,乌骨城本地人氏其先祖靠贩酒起家,后又经营丝绸,累世经营下来,早已是整个高句丽都能数得上的富贵人家,其生意遍及整个辽东,大唐内地乃至西域都能见着金家的旗号,这些年来生意虽大不如前,可依旧是城中商贾之首,为人最是温文尔雅不过,又因乐善好施,常常仗义疏财,时人称之为金大善人。
金大善人的和气乃是世人公认之事,无论何时,也无论遇到何人,只要到了金大善人的面前,总能看见其和蔼可亲的笑容,哪怕是遇到了上门来乞讨的乞丐,也不例外,可此时的金大善人却浑然没了往日的镇定气度,别说笑了,便是坐都坐不住,苦着脸在一间厢房里不断地来回踱着步,便连满头满脸的汗水都顾不得去擦上一把,眼神却时不时地瞄向一名端坐在屋角蒲团上的中年汉子,几回张口欲问,却又胆怯地收住了嘴,只能是独自唉声叹气不已,就这么挨到了二更得鼓响,金盛再也沉不住气了,一个大步迈到了那名中年汉子的身前,焦躁地低声询问道:“大先生,这都二更天了,怎地还不见人来,不会是出变故了罢?”
大先生,真名不详,自称金大,早些年曾与金盛有过极深的商贸往来,彼此间交情颇深,数年前来到乌骨城,与金盛多方磋商,自言乃是奉大唐太子殿下之令前来,说服金盛暗中降了大唐,允其将来为大唐之民,准其移居长安,并给予封爵乃至通商特权。金盛几番考虑之后,答应了金大之所请,愿为唐军之内应,并借着修缮豪宅之名,由“旭日”中的土木高手暗中修筑了一条直达城外的暗道,以备唐军来时,作内外呼应之用,此番行动既已展开,眼瞅着时辰将至,而唐军潜入部队始终不曾露面,这令金盛如何能沉得住气。
金盛沉不住气,去——金大乃是“旭日”高句丽分部的总负责人,金九便是其手下之一,为了今日的夜袭行动,金大多方部署,各处骚扰人马早已派出,可谓万事俱备,只消唐军敢死队一到,便可全城发动,可都已将将要到预定的发动时间了,却浑然不见本该已抵达的唐军敢死队,金大的心里头自也同样是揣揣不安得紧,只不过其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自不会喜怒形于色而已,此际见金盛发问,金大皱了皱眉头道:“不急,该是快到了,再等等好了。”
“这……唉,还等,要不……”金盛刚想建议行动改期,却猛然听到墙角处传来一阵轻轻的机簧声响,立马顿住了嘴,惊喜交加地看向了墙角,与此同时,原本稳稳地端坐在蒲团上的金大也霍然而起,紧张地看着对面墙角处缓缓移开的一块挡板。
挡板无声无息地移动着,露出了其后的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须臾,一个满头满脸尘土的脑袋探了出来,这人赫然正是金九,但见金九眯缝着眼左看右看了一阵,待得见着等候在一旁的是金大与金盛之时,立马无声地笑了,一闪身,人已站在了房中,紧走一步,对着二金行了个礼道:“属下金九见过大先生、金先生。”
“好,好,人都到了么?”金大顾不得回礼,眼睛望着黑黝黝的洞口,紧张地追问道。
金九没有作声,而是走到洞口处,从怀中取出一枚火折子,晃动了一下,将火折子点燃了,而后伸进洞中,上下左右各晃了三下,一阵急促而又沉闷的脚步声立时从洞中传了出来,不数息,常何便领着数名亲卫从洞中钻了出来。
“常将军,这二位便是金大先生与金盛先生。”金九一见常何走出了地洞,忙迎上前去,将金大与金盛介绍给了常何。
“二位辛苦了,某便是常何,而今情况如何?”常何在狭窄的地洞里转悠了近一个半时辰,汗水和着尘土搅得满头满脸,此时压根儿就顾不得擦上一下,也顾不得寒暄,紧赶着便追问道。
此际事情紧急,金大自是不会计较常何的失礼,笑着一揖手道:“常将军放心,一切正常,时辰将至,请将军所部尽快到院子中集合,相关之情况金某这就向将军禀明。”
“也好。”常何自是不会反对这等安排,紧赶着应了一声,回头吩咐紧随其后的亲卫队长自去集合众军士,自己却跟着二金转到了后屋中去了。
信号,自是鱼贯地行出了地洞,默不作声地出了房门,在院子中排起了队来,千余人众硬是将相连的数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地,人挨人之下,热气腾腾,令人难受至极,然则千余唐军官兵竟无一人出言抱怨,各自埋头整理身上的装备,默默地等待着作战命令的下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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