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站在廊子下,果然手里捧了几匹织物,小澜赶紧出去接了,拿进来,确是中原少见的花式,我含笑谢过,让小澜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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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病初愈身子毕竟容易困乏,午后,我拿了本《文心雕龙》斜在花梨美人塌上读,不想竟然就慢慢睡过去了,梦中隐然有残荷碎雨,芭蕉点露,迷蒙着醒来,果然见到檐下雨丝如线,珠落玉盘之声不绝于耳。
心头一喜,最爱雨天。
我挑帘出屋,走到檐廊上,看天色幽昧迷离,清爽的雨气扑上面颊,串串水线顺着屋檐泻落,击在阶上珠玉四溅。廊下雀儿扑棱着翅膀,振得挂笼微微摇荡。庭中秋水盈池,涟漪迭叠,园里青竹素菊,俱已洇湿了颜色,似不堪雨打般俏伶伶立着。
我痴望着园景,微笑从心里溢出来,染上桃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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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怎立在风口上!”一声娇叱,小澜提着朱漆食盒顺着抄手游廊快步走过来,“奴婢原说备些茶点,待表小姐午睡后用,不想表小姐竟立在这儿吹风!再吹病了可怎生是好!”说着就过来搀我的手臂。
我笑着避让过,“哪有那么容易病的,可叹可叹,我如今在你们眼里就是蒲柳弱质,竟连赏个雨都不行啦。”
“表小姐!”小澜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把食盒放进屋里,再反身出来捉我,“风凉!请回屋吧!”她毕竟不敢十分用强,只一边劝一边追,我笑着在游廊上躲着跑,好久没运动了,权当健身。
跑过垂花门时,我险些和一人撞个满怀,那人伸手把我扶住,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李归鸿。
李归鸿奇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小澜抢着揭发我,“少爷快来劝劝,表小姐在风里站着,婢子正请小姐回房呢,偏表小姐与奴婢捉迷藏,这下着雨,风又凉,吹病了可不是玩的!”
李归鸿闻言一笑,便来牵我的手,我笑着侧身躲了,不料他忽然把我横抱起,径直往正屋门前走。
“啊!你……快放我下来!”挣扎。
他但笑不语,只是手上加力不让我挣脱。
那种熟悉的香,在濡湿的空气里似乎更浓了,他的体温,隔了衣物脉脉传过来。
忽然有些羞涩。
终于进到房里,他刚把我放下,我立刻跳开一步,遮饰着羞意佯怒道:“难道我看看雨都不可以嘛!”
他颊上也有些微红,柔声道:“妹妹大病初愈,再去风里站了岂不又容易受寒。”
“那我多穿点就是了!”我扭头向小澜道:“给我把冬衣拿出来!”
小澜哧的一笑,他也莞尔,“妹妹才刚病愈,站久了不累么,你看这一跑,到这时候还两颊绯红呢。”
“这个容易解决,给我搬张椅子放在廊檐下就是啦~”我扬起下巴看他,桃靥浅笑,娇语含嗔,带一点清纯的小妖媚。
他痴痴看着我,竟似呆住。
我不动声色,伸出食指轻轻戳戳他的肩膀,他才蓦地回过神,红着脸笑了下,吩咐人摆了椅榻在廊下避风的位置。
嘿嘿,攻无不克的美人计,即便换个皮囊也是战无不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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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倚在花梨美人塌上,身上盖了张乳白色的牦牛绒毯子,正是上午李归鸿拿来的西域织品,他仔细把毯子边缘掖好,看我被裹的象条白色的虫子,才满意地坐在旁边的圈椅上,陪我一起静静望着庭中的秋雨。
神驰天外。
我自小就有古典情结,也曾想过若是生在古代,定然会三绺梳头、两截穿衣,广袖长裾,帛带当风,无事便执了团扇婷婷袅袅,叹露吟霜,惜花朝起早,爱月夜眠迟,掬水月在手,弄梅香满衣。
如果赶上心爱的雨天,不妨就闲坐在窗前,看廊下雀儿梳翎,听院中雨打芭蕉,吟诗作赋,无病呻吟。
腐朽罪恶的米虫生活啊……
如今竟然真的穿了过来,虽然被动得让人不甘,但何尝不算天遂我愿?现在亦真亦幻的坐在这里,坐在五代的廊下,赏着后周的雨景,还有什么不平呢。
既来之,则安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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