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王朴去世了?!!
手上蓦地一疼,正是与荣哥相握的那只手,只见他面色凝重,沉沉盯着眼前报事的宦官,僵立半晌,喑声道:“摆驾枢密使。【全文字阅读】”
从我住的汴河大街到王家所在的西华门外并不太远,一路经过繁华的街道,市井喧闹声透过玄青车帷细细流入车厢,我和荣哥哥静静坐在马车里,一时都没有说话。
心里难过,无论是从私人感情还是国事角度我都不希望王朴去世。
隐约记得小弥预测王朴的大限之期是在三月,现在才二月初,这些日子我虽然不安,但总是心存侥幸,总觉得老妖精会在三月前出现……
倒底没能力挽澜。
转头看荣哥,他抱臂胸前,在唇上,双眉紧锁。此时正是掌灯前天光最晦暗的时刻,他端坐在暗影里,沉凝孤寂如一座雕塑。
我悄靠过去,头轻轻倚在他肩上。
“你舅父为机变多智,刚决有断,”他声音低沉道:“我平素与他计议天下事,无不相合,兼之其明敏多材,不仅精通当世之务,至于阴阳律历之法,莫不毕殚其妙!显德二年,我命他校定历法,撰《大周钦天历》,去年考正雅乐,作《律准》,今已颁行于世。”
他喟叹:“文伯精究术数,言多中,我曾问他朕躬践|,能得几年,他对曰‘推演数理可得三十年。三十年后,非臣所能知’,记得其时我道‘诚如卿言,朕当为主三十年,十年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朕志足矣’,不想他竟先归于地下……”他语声一顿,仰天深深长叹,“天不欲我平中原么?!为何夺我王朴这般迅!!”
他面上地悲恸我曾过。在高平。他心爱地大将史彦战死。前几年。他信任地重臣郑仁诲辞世。我都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神色。
我跪坐起身住他地脖子。埋在他鬓边。他接住我地身子。我们在幽暗地车厢里。无言相拥。
忽然马车一震。随即停下。车外从人奏道:“启禀陛下。已到枢密使王大人府。”
王家大门上挑了白纸灯笼。上面一个斗大地“奠”字边是写了“王”字地戳灯。白惨惨挂着。墙里白幡乱舞。还未进府门已先闻一片悲声。
王家众仆着了丧服。腰系麻绳。齐齐跪在门边候驾。王朴地夫人。我地舅母刘氏。一身缡素。由两个侍女搀着踉跄跄迎上来。扑身拜倒。伏在地上才说了句“未亡人接驾来迟乞请恕罪”。便已泣不成声。她身后跪着王棠和王恪麻戴孝。哀哀啼哭后些是杜。深深埋着头。
荣哥沉声道:“都平身罢。”拉着我的手迈步进府。
来到灵堂见一口油得乌亮的黑漆棺材居中停着,四壁点了儿臂粗的冥烛,灵前执事物品想是合着王朴的职位身份,灵牌上书“故枢密使东平王公之灵位”。荣哥走过去,执起灵前玉铖,叩地再四,咄咄有声,目中,隐有泪光闪动。
屋内屋外,哭声震天。
心下惨然,我在王朴灵前拜了拜,旁边王棠和王恪还礼。我站起身,早有人搬了两张椅子来,想必他们也为难,我虽然没有名分,但旁人大约都觉得我和荣哥……所以这座也有我的,不过我还是依着亡人晚辈的身份,摇头婉拒,只立在荣哥身边。
荣哥坐下,问道:“前日朕尚与王卿议政,如何忽然就……”
刘氏手中鲛绡帕子不住拭泪,躬身哽咽道:“圣上容禀,昨日亡夫奉旨巡视汴口,督建斗门,工竣回返时正经过故相李大人的府,亡夫与李大人交谈之际,忽然疾,晕仆于座上,从人急以肩抬归,延医问药,谁想只一夕,竟然……就去了……”撕心裂肺地大哭,再不见平时的美艳风韵,若不是旁边有侍女扶着,几乎委顿于地。
周围一片抽泣声。
荣哥喑嗟,“王卿明敏多材智,性刚决有断,实乃国之栋梁,如此撒手人寰犹似断朕膀臂!”深深一叹,略顿,端容道:“传朕旨意,册赠侍中,赠布帛五百匹,粟四百石,谥文忠。”又拉过王恪温言抚慰,问过年齿,将及束之龄,便亲封了东头供奉官。(1)
孤儿寡母叩谢恩,仆从尽皆跪倒,一室悲号呜咽,满庭惨雾愁云。
……
忽听门外一阵大乱!有人断喝:“圣上在此!岂容尔等擅闯!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却听一声冷笑,明明人在大门口影壁墙外,这一轻哼竟象是贴在我耳畔出来的,而后又是之前那声音:“尔等胆敢再踏前一步,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