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吗?还是说布鲁诺先生你,对我不值一提的生命抱有一丝希望呢?
——院长抱有很高的希望。
——现在他死了。
——没人对我抱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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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野夏已经决定去死。
她从一周前计划好了这一切。
就在七周之前,父亲昏迷抢救的时候,森野夏的医生也向她微微透露了她目前的情况。
这在父亲在世的时候绝对不会发生,因为父亲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
“骨烂症?这是什么意思?抱歉,我知道我不应该质疑医生,但是我确实没有在百科上搜索到任何的信息。”森野夏很难听到自己的情况,在医生向她讲述的第一时间,她立刻就去查了现有的所有资料库。
然而,一无所获。
医生为难地说道:“小姐,您的病本来就是遗传的罕有病症,所有这之后的并发症医学界都没有任何的研究和记载,对我们来说,每天的测量结果都是全新的,就像是……”
“就像是研究一个异类,对吗?”森野夏为他的为难省却了时间。“骨烂症究竟是什么?”
医生说道:“是由您的基因缺陷引发的并发症,而且不是一年两年造成的,是十年来持续的影响造成的后果。”
森野夏打断了他:“请您说得简单一些吧。我对我自己的身体,还不如我对面前的这杯茶了解得多。”
医生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只是低头看向手里的那一沓报告:
“简单来说,就是您的骨头会从肌肉的内部腐烂,并且我们无法阻止,而且现在已经在发生了。按照这个溃烂的速度,我们需要为您截肢,否则很快双腿的骨骼都会溃烂,就像是树木发霉一样。而且更糟糕的是,因为溃烂的位置,我们无法用止痛药为您止痛。”
森野夏骇然看着面前穿白衣的医生。
她希望时间可以有那么一瞬间停止。
让她不至于再听到更多。
可惜,没有。
医生继续为难地说道:“更严重的是,我们不知道并发症还会在您身体的什么地方再次发生。我们完成第一次的截肢之后,如果您的手臂也出现这样的症状,我们讲不得不进行再次截肢,避免溃烂再次蔓延。”
见她神色骇然,医生满怀歉意地说道:“抱歉,我说的太直白了。之前这些我都是讲给院长听,他希望能更详尽地听到任何的可能性,以及后续治疗的全部方案。对您来说,似乎太过惊恐了。”
森野夏深吸了一口气。
所幸,她的头脑还算清醒。
她简短地总结了医生的话:“也就是说,现在你们要锯掉我的双腿。”
“但是你们不能治愈它,所以以后我的身体任何地方出现这个症状,就要尽快锯掉。”
医生试图安抚她:“您用的这个词只会惊吓到自己。”
森野夏说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医生重复着她的话:“是的,事实就是如此。”
“而且我们建议无论发现什么地方有这个预兆,截肢都最好尽快进行。否则腐烂一旦开始蔓延,后果是不可想象的,尤其是我们到时候将无法为您止痛。”
森野夏看着医生的眼睛。
那个刚满二十一岁的少女,清澈的,年轻的眼睛,盯着医生的眼睛:
“那如果我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出现这个症状呢?”
医生沉默了。
森野夏是个聪明的人,她能想到。
这就是她今后的人生了吗?
医生说道:“很抱歉,森野夏小姐。这是我们现有唯一的解决方案了。”
森野夏看着窗边,呢喃自语似的说道:“恕我直言,这并不是一个解决方案。”
医生说道:“我很抱歉。但是没有别的解决方案了。”
森野夏有一个解决方案。
她决定去死。
然而在死之前,她有寥寥几件事要做。
她要再看一次一泓的笑容。
她要一支沙漠里最后遗存的白色雏菊。
她要送别父亲的葬礼。
这几件事,她都已经完成的。
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等待葬礼结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青木未出现了。
因为受教于青木家的传统,他一直是一个过于礼貌的年轻人。
有的时候甚至礼貌到了,让人会觉得有些不自在的地步。
葬礼上,他对着森野夏鞠了一躬,郑重地说道:“之前的事情,实在是十分抱歉,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对您当面道歉。”
森野夏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根,眼睛瞟着去看在场的所有人。
很多目光,已经聚集到了这里。
那一场满城风雨的退婚,早就闹得人尽皆知。
事实上森野夏一直坚信,虽然她恨青木未如此之深,但是他们还是最好不要见面更好。
然而,青木家的礼貌,有的时候会到了令人为难的地步。
青木未说道:“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伤害了您的名誉和感情。这三年里我一直在给您写信,希望有一个机会可以补偿,但是院长在世的时候始终拒收我的信件。我只是想对您说,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能补偿当年的过失。”
森野夏咬着嘴唇,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