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娄室微微颔首:“那你的意思呢?去打长安吗?”
“本就该如此。”完颜活女扶刀振甲,立即点头。
完颜娄室却又摇头,然后复又看向自己次子:“谋衍,陕州援军那里可是韩世忠的旗帜?”
完颜谋衍立即摇头:“韩世忠俺还是知道的,绝对没有!看旗号,应该是宋人御营中军的那几家。”
完颜娄室点点头,复又看向了自己长子。
完颜活女一时不解,但稍作思索还是猛然醒悟:“爹爹是说,韩世忠此时正从武关绕道去支援长安?”
“不错。”完颜娄室点头不及。“韩世忠的淮西军只在防线之后,乃是支援他处的第一支能战兵马,宋人来源,若动了他处兵马,便绝不可能不动韩世忠……而韩世忠不在陕州,便只能是从后边往长安去了。”
“那咱们是打长安还是打陕州?”活女终于茫然。
而谋衍此时也似乎想起什么,复又对自己父亲开口:“爹爹……拔离速从七八日前便在东面湖城骂你,说你是不是糊涂了,居然在潼关按兵不动好几天,坐失战机!”
“拔离速想找死吗?”活女闻言勃然大怒。“若是他敢在我面前说这话,早就成死人了!也就是欺负你只是个行军的猛安!连世袭的谋克都没有!”
谋衍当即噤声。
而活女气急之后,还是忍不住为一声不吭的亲父解释:“爹爹明明是想要稳固好后路,确保了撤退路线再行进攻……这是妥当之举。”
然而,说完这话后,活女自己都觉得荒唐……啥时候自家这个亲爹打起仗来总想着撤退了?几千人打崩西夏三万骑那一仗,根本就是分兵再分兵,硬生生靠着小股精锐长途奔袭将西夏人打萌的。
便是之前在此地与范致虚二十万大军决战,也没见只有一万骑兵的亲爹‘妥当’过。
甚至更早的时候,金军第一次南渡黄河,没有船,面对着几十万宋军禁军,也正是这个亲爹,让自己亲儿子活女溯流而上,引三百骑从孟津浮渡,惊得河对岸上万宋军一朝散去。
彼时完颜娄室何曾妥当?
实际上,这次出兵,本就颇多嫌疑,乃是完颜娄室专门与都元帅府请战,方才成行……而等到大军南下后,却只在潼关‘妥当’了十几天,便是完颜活女心中也都疑惑不堪,不知道自己亲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十五日……”尴尬的气氛之中,完颜娄室终于开口,也终于站起身来。“咱们是年节当日突袭过来的,就当军情三四日传到东京,那宋人岂不是一刻不停,便将大股援军自东京周边发来,否则如何这般快?”
“应该如此。”完颜活女稍微一算,便得出结论。
“那假设韩世忠是晚一日得到军令,应该也能在四五日后到长安了吧?”娄室扶着玳瑁面的几案转过身来,直接向前走入雨中。
“差不多……但也不好说,武关那条路名声好大,咱们却没走过。”活女赶紧跟上。“但总归长安也难打了。”
“是啊。”娄室望着已经只有轮廓的黄河一时感慨。“因为韩世忠一旦到长安,便不止是几万援兵的事情了,此人在西军素有威望,他一去,便可从容调度泾原路、延鄜路,乃至川蜀的援兵汇集关西……”
“那就真只是不能打了。”活女在伸手咬牙道。“但眼下还有战机……爹爹,宇文虚中只是个文臣,怕不顶用,孩儿现在就去,引两万骑越过中间城镇不管,直扑长安城下,看看能不能一击而破。”
娄室摇头不止:“等四五日后,待韩世忠真到了,你再去长安城下走一遭。”
活女目瞪口呆,一时只觉得自己没听清亲父所言。
但很快,随着完颜娄室这个金国战神回过头来,对着次子再度开口,活女还是确定自己并不在梦中。
“谋衍。”完颜娄室看向了自己次子。“你让拔离速等一等,等宋军援兵彻底过了狭道了,再去碰陕州城……若他敢违我军令,我就斩了他,反正银术可去燕京了,没人保他!”
这下子,不止是做了多年都统的活女,便是才二十来岁的完颜谋衍都觉得口干舌燥,几乎以为自家这战无不胜的父亲得了失心疯。
但二人却又全都明白,这人正是自己亲爹,大金首屈一指的名将,完颜娄室。
犹豫了一下,完颜活女小声来问:“爹爹,可是宋人皇帝许诺了你什么?”
连续数日都被伤痛折磨到不堪的完颜娄室,今天第二次被自己儿子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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