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低头向暗壁(二)

他在明玥长大的这一天,也恍恍惚惚地长大了。

意识到这一点,周自恒哼了两句歌词,心情甚好。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

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

已是天光乍泄,云雾挡住阳光,周自恒翻身起床,把被褥和睡衣一并抱着出去,丢进洗衣机里。

他没有等着家政阿姨来收拾,自己倒了洗衣粉,按了启动键,等在洗衣机旁,时不时地笑。

周冲也起得早,他的事业发展很顺利,已然是地产界的庞然大物,更有把触手向其他行业拓展的意思,以至于他再没有了甩手老板的清闲,每天有堆积如山的文件需要他签字,有数不清的发展战略需要他点头。

周冲端着一杯咖啡,循着儿子的声音找过来:“儿子,爸爸想……”他后半段话被咽下去,转而颇有些讶异地问:“在洗衣服?”

他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最懂,比他更大爷,洗衣这档子事是半点不沾的,如今却悠哉悠哉地在洗衣机前晃荡,叫周冲差点没打翻手里咖啡。

“床单。”周自恒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破罐子破摔,胡乱地揪了揪头发,脸上有一丝红。

床单……

周冲琢磨着这两个字,又仔细瞧了瞧儿子扭捏的神态,恍然大悟:“床单啊——”

他说话很大声,激动之处,连多年未见的东北腔都跑出来,接着就是一阵轰鸣的笑声,站在那儿,胸膛起伏,咖啡都洒出来。

在商场厮杀多年,周冲早已经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好功夫,但在儿子面前,他还是不加掩饰地放声大笑。

周自恒白他一眼,散漫地插着口袋,贴着墙站着,在白墙上落下疏朗的侧影。

周冲注视着他,他的轮廓和他的很像,但眉眼更为精致,一夜之间,似乎又长开了一点,露出一点男人的刚毅,唇上青色的绒毛似乎也清晰了一点。

他刚经历过一场男孩的成长,正是喜悦,周冲心里有许多话,但他不愿打扰儿子此刻的欢欣,暗自埋到心底去。

“诶,你老子我昨儿晚上瞧见你的衬衫挂在明家的阳台上了。”周冲对着儿子挤眉弄眼,“是不是小月亮……”

“是什么是!”说到小月亮,周自恒没了前头的轻松,直跳脚,“她就是,女孩子嘛,长大了。还有啊,你别跟在我面前似的,对着小月亮笑啊,她脸皮薄。”

“知道喽!首长。”周冲皱着脸,颇吃醋,“我的小祖宗,只要媳妇不要爹哦——”

这话周冲说过许多次,周自恒早就不当一回事。他岔开话题:“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周冲笑意收敛,若无其事一般喝了一口咖啡,摆摆手道:“没什么了。”他说完,像是落荒而逃一般走开。

周自恒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头,好一会,才松开。

与周自恒坦然面对一夜旖旎不同,明玥因为初潮染血被他瞧见,而格外害羞。

少女的心思更细腻,也更娇羞,那一件被她系在腰上的黑衬衫被她洗干净,晾干收下,许久都不敢还给周自恒,还忐忐忑忑地想,周自恒背着她回来,手臂上和背心上是不是也染了她的血。

她不敢往深了想,只觉得害臊。

江双鲤对女儿的长大感到欣慰,教了她许多注意事项;明岱川则更加严肃一些,告诉女儿要好好保护自己。

明玥不敢同父母说,当天是周自恒背她回家的,光是腰上围了周自恒的衣服,已经很让明岱川生气,连着两三天都对着周自恒没好气。

明岱川刻苦钻研了一番武功招式,说是准备用天山折梅手将周自恒定住,再用六脉神剑讲给他全身破开,再种下生死符,让周自恒这个江湖宵小生不如死。

不过说说归说说,毕竟是长辈,明岱川又是规矩的性情,没真把周自恒怎么样,只是周自恒对着明岱川更加恭敬了,连周冲都说:“这孝敬老丈人比孝敬老爹用心的多的多啊!”

因着这一句,明岱川脸上三天没开笑脸。

明玥怕明岱川生气,也不敢拿着衬衣去找周自恒,把衣衫工工整整叠好,放在衣柜里。

周自恒给她江湖救急买的一包小面包只用了一片,其余便被收进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放着。这些小面包与别的都不同,她一见便会觉得脸红,继而又想起梅雨季节里他们撑着一把伞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