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志不在此,但时至今日,她依旧会在家里的每个角落翩翩起舞。
因此,点缀着流晶的舞裙在熹微的晨光中蹁跹旋转的画面成了她家熟悉的日常,每当斯科蒂身穿白裙或白衣的时候,她的妈妈总会满怀柔情地唤她:“白天鹅。”
妈妈亲爱的白天鹅。
——纤细,轻盈,又柔雅。
但现在这只白天鹅被少年高上许多的身影笼罩着,这一刻,她就像被名为「忐忑」的黑纱覆面,将要褪变成黑天鹅似的,其纤柔的翎羽好像都变得颤颤巍巍起来。
然后,她听到他的语气放缓:“一个人来的?”
闻言,斯科蒂抬起头望进他的眼睛里,试图从其中找到不耐烦或烦躁的情绪因子。
但是没有。
狱寺隼人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就像擅于隐藏情绪的机器,啪嗒一下关闭开关,就什么也没有了。
斯科蒂因此获得了回答他的声音:“碧洋琪姐姐带我来的。”
听到「碧洋琪」这个名字的那一刻,狱寺隼人又蹙起了眉,虽然不明显。
一种寂冷的动摇在他的眉眼间轻轻晃动,片刻后,化作融冰一般的秋水。
终于,像是重新升腾起翻涌的生机一样,他咂舌,既而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狱寺隼人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发梢,扯开喉咙,似是无奈,又似抱怨地嚷嚷道:“啧,老姐啊……真麻烦。”
这是平时的狱寺隼人,对此,斯科蒂安心下来,好像有了勇气一样,接着说:“还有,我是来当交换生的,”
顿了下,她像要强调什么似的,以一种认真的神色软声说:“绝对不是特地来见你的。”
言毕,斯科蒂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
在他的沉默中,斯科蒂垂在身前的双手十指交握,有些紧张地动了动,终于,她忍不住抬起眼珠子,经由眼睫和上眼睑的虚掩,想要偷偷去瞅他的表情。
结果还没看到,对方就突然用食指和拇指相连的虎口掐住了她的脸:“哈?就你这日语水平?”
略带嘲笑的声音,被流利的英文扭曲成了一种略为轻快的语调。
少年的食指点在她的颧骨处,其余三指顺势而下,掠过她晕红的面颊和下颔,最终小指的关节卡在了她的下巴处。
斯科蒂从中嗅到了一点淡淡的烟草味。
与此同时,她能感觉到狱寺隼人掌心上厚厚的茧,那是作为mafia久经训练留下的痕迹,与他清俊的外表十分不符。
现在,他用那张脸在笑,几缕灰银的发丝在窗边拂来的微风中掠过额角。
仿佛早就看穿她笨拙隐瞒的小心思,他的笑容有种理所当然的乖戾感,衬得那副面容有一种虚晃失真的白。
“就、就算还不是很流利,那也是我、我努力在半个月内拿到了合格证的水平。”她在他的钳制中被迫鼓起嘴,嘟嘟囔囔的,满含倔强地说:“可以和大家交流的!”
可是狱寺隼人却只是撇了撇嘴。
如同嫌弃一般,他撤回了手,细长的眉拧在了一起,说:“快回去,好好的贵族学校不上跑来日本,等一下你那老爸又要啰嗦了,不要给自己找罪受。”
“不是找罪受……”
斯科蒂踮起脚尖,往前凑了凑,在这一刻抱着日光直直撞进他的眼睛去:“我是来见你的!”
他一顿,碧绿的眼底似有深黑的暗礁。
片刻后,他漫不经心道:“现在你也见到了,快回去。”
斯科特微微一噎,又低下头去,脚尖微动。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困扰地说:“可是,没满日期就回去的话,学校那边……”
交换生什么的,哪能说来就来,说起就走呢?
由此,她听到少年自喉咙里发出了“嘁”的一声。
但赶在他说什么前,斯科蒂就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认真地说:“但是隼人你和我回去的话,我也是可以立马回去的!”
她颤颤巍巍道:“我都听碧洋琪姐姐说了,她说你是来杀vongola的十代目候选人的,但你一定是被骗了!哪有杀掉对方家族候选人就能够成为他们候选人的道理?!”
闻言,狱寺隼人眼珠微动:“……老姐都对你说了什么啊?”
“总、总之!”斯科蒂抬起眼睛,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我是来救你的!”
这么说的人像个天真到极点的小孩子一样,充满了令人无奈的任性。
但她仰着头,线条柔美单薄的肩颈微微紧绷着,显出一种无法动摇的力量来。
对斯科蒂来说,并盛中学的女生校服很简单。
中规中矩的白色衬衫,灰蓝色的短裙,领上一朵红色的蝴蝶结——单调到无法在其上添加色彩的穿着。
为此,她今天特地别了一枚精致的发卡。
红丝绒的材质,出自英国手作设计师之手,在对方的设计下被矫饰装弄成一朵漂亮的花型蝴蝶结,此时,正犹如一只安静又优雅的颤蝶,栖息在她柔软得打着浪卷披在肩上的发间。
窗外光线明亮,落叶掠过窗檐,她的脸颊像被光晕托着似的,少女细密的眼睫上有光影流淌,既而迟迟不敢垂下般地颤动着。
单看她的脸,有种绚烂得即将迈向腐烂的错觉。
狱寺隼人近乎失语,面上有了淡淡的呆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