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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如在梦中,良久之后,猛然起身,下令备车,一片慌乱里,只有那个叫眠雨的丫鬟按她的意思去备好了车马。

所以眠雨便成了她的大丫鬟。

从前院子里的人和事她早就不记得了,眠雨听话,那便用眠雨。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死都死过一次,还能有什么事比死更重要。

夜风静静拂过院落,草木簌簌,有如低泣。

十年前的夜晚是不是这样她不记得,但是十年后的夜色却和今夜无什么差别。

许许多多的夜晚,她就是这样静静听着风声,在黑暗里独自坐到天明。

夜那么静那么短,那么静那么长,短的像一瞬间,又长的像一辈子,孤独绝望,蚕食着她的岁月,蚕食着她的心。

一夜又一夜,静静的,想前尘往事,想漫长的余生,该想的,不该想的,什么都想明白了。

她必须嫁,她不能不嫁,天子圣旨已下,季家女贞烈娴静,与谢氏子可为良配,锦衣卫挎着绣春刀守在门口,季氏上下只能跪谢恩典。皇上和天下人都看着呢,别说是嫁个牌位,便是立刻让她去死,她也不该有二话。

世家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十几年,便是为的这一刻。

她明白,她都明白。所以她嫁了。

可是她还是恨。

那孤枕难眠的日子太难熬了,那狭窄四方天井压的她心慌,那长长短短永无尽头的夜让她发疯。她想说我还活着我没死,可是谁在乎呢。没有人在乎,一切在她嫁人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她有时候恨季家,有时候恨谢家,有时候恨自己。她恨每一个人。

后来恨的累了,又谁都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