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在进寨时,早就看到了这些苦力。他们正在鞭子责打下,拼命的做事。各人原是奇怪,从来不曾有人拿人当做牛马使用,朝廷大员怎么会如此做事。现下方才明白,原本战败被俘的人,要受到如此的苦楚折磨。看那些人的模样,当真是生不如死。
心寒之际,却又听张仲举道:“王亮的寨子附近,有万余百姓。我家大人以千人为一部,设村正,三千人为一曲,设乡老,万人为一镇,设屯田校尉。各位听明白没有?我家大人以军法屯田,将原本散乱的百姓组织起来,分田到户,五户领取一牛,收的田产,四成归我家大人,六万归于自己。除此之外,任何一米一粒,也不需交。你们这些人,打仗是不行了,老老实实,为大人耕田吧。你们回去后,编成户籍册数,将军人中的头目报将上来,咱们分别任命,或做村正,或是为校尉,大别山这方圆几百里内,还有十几万人可资利用,到明春时,大人扩军备战,你们的粮食也要上缴上来。若是有人督察不力,上缴的数目不足,到时候提头来见,可明白了?”
各山寨头目来时,都以为张守仁是要他们带兵打仗,各人虽然并不情愿,却是知道此事是朝廷北来之原意,无可商量。到得此时,却不曾想,这位大人是要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老老实实的回家耕田。
各人意外之余,一时脑中扭不过弯来,心中又惊又怒,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愤恨间,却又听张仲举道:“你们的军队,不论多少,只留五十人。留下身轻体健,眼光繁锐的,充做跳荡。何谓跳荡?就是候察敌情,快速袭拢的轻军。算起来,你们的盔甲兵器,也只够装备这么多的轻军。各人回去后,要将部队遣散,留下盔甲兵器,由大人统一提调分配。”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向他们道:“自然。大人做事用人,从来是不惜钱财的。你们身为大头目,以后就不要做事了。统兵也好,耕田也罢,大人会统筹安排,不需你们费神耗力的。你们喜欢享乐,大人说了,你们的田,三成归大人,六成归农户,一成归你们。除此之外,你们原有的财产,全数留着,这次的进献,也带回去。大人还再给你们每人一百贯的赏赐。明春,大人去攻打伪朝州县,得的钱财,拨出一成来让你们统分。你们放心,大人得到的物事,可比你们小打小闹要多的多。算起来,以后你们全是富家翁,可比现在刀尖上讨饭吃,强过许多了。”
到得此时,各人脑中方才饶过弯来。这样说来,自己除了失掉地盘外,其实并无太大损失。那农田收成,原本就是极少,山地菲薄,年年收上来的,农户山民自己都要不够,自己手下的军士,也要种地才能够吃。年年打来的粮,也就将就维持,自己身为大头领,日子过的稍差些,觉得不值,过的稍好,下属不服。照这张大人的安排,自己不用做任何事,只需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就有大票的好处送上门来。盘算下来,自然是随他的安排更加合算。
见他们虽然欣喜,却仍是面露犹豫,张守仁知道症结所在,便张口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卸磨杀驴,我若是这样做,不如直接扫了你们的寨子,连这一点我也省了。”
他步行下座,此时的脸色神情,却又是亲切了许多。站在这些面目可憎的山贼头目中间,好言抚慰,言道自己受朝廷委托,为了积蓄力量,打击敌人,不得不如此,将来下山后,必定奏报朝廷,给他们优厚的封赏。就是到得大楚南方境内,也必定是极受尊荣,比之今日强过许多。
在古代中国,得到朝廷封赏,成为官员,是很多人毕生的追求。毕竟做了贼,是令祖先蒙羞的丑事。而招安后,就是正经的义军官员,一上一下,绝然不同。这也是楚国多年来,就凭着几个诏令,就能招抚大量义军的原因。
他一打一揉,以武力胁迫,以富贵功名引诱,又有几人能经的住如此的手段。真正的雄强豪杰尚且抵受不住,更何况眼前不过是些寻常山贼。
各人思前想后,再无疑虑,终于一个个叩首下去,齐声道:“草莽余孽,能得大人如此厚待,还有什么话说,一切都听大人的安排就是。”
此事安排很是繁琐,那一日得到所有的首领臣服之后。张守仁立刻安排自己选定的屯田校尉,带着少量的护兵,往各寨之中,编户安民,改革水利、重播良种,翻新地垄。虽然做不到天堂寨那般的细致和完善,却也尽量比原本的粗耕滥种要好许多。
那些首领回去后,虽然是不情不愿,却在张守仁派出的飞龙军监督下,遣散军队,只留下五十人的年轻体捷的强兵,各处统一派遣到天堂寨,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各部的长官,也多半由飞龙军派出成熟老到的军士,充做统领。
诸位举措,都很是顺利。只是张守仁手下到底人才太少,又暗中遇到不少掣肘,行起事来,不如在天堂寨便利。饶是如此,三月时光过去,整个大别山中,已经全然落入张守仁手中,再也没有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哪怕是在暗室之中。
他的飞龙主力,已经扩充到三千多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尽了他的全力。自朝廷带来的物资,已经消耗一空,若不是在大别山中寻到铁矿,连盔甲刀枪,也备办不了了。至于粮食,还屯积有十几万斤,用来供养他直接治下的三万余人,足够维持到夏收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