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漕船

谋明 淡墨青衫 1686 字 3个月前

其余十来人慢慢跟上来,脚步声沙沙地响起来,在这天色未明的黎明之时,天地之间,仿佛也就只剩下这脚步声了。

……

闵元启一路前行,待似真似幻的河水流淌声变的真切之时,眼前便是出现了一条玉带般横亘东西的大河。

这便是淮河,此时的云梯关便是淮河的出海口。几百年后,海滩往前推进了过百里,云梯关和大海便是失去了联系,而且淮河也多次改道,将此时的鱼米之乡也是祸害的不轻。

除了淮河之外,往南还有灌河和里下河,里下河更是南边诸县的母亲河,流域范围极广,冲涮平原土质肥沃,地方丰饶,相比而言,淮河可以算是一条祸河,对地方的毁坏远远大过于收益。

对大河卫的旗军武官们来说,对淮河的感情更是复杂一些。

整个卫所以淮安为中心,最东是云梯关,然后还有海州,淮安,山阳,东阳等诸府州县,在南京的中军都督府,底下的卫所众多,江南的卫所早就废弃,倒是淮安卫和大河卫这两个江北卫所,仍然保持着大体的建制完整,军户逃散的情形也并不严重。

闵元启到码头时已经天光大亮,在简陋的码头上停泊着二十来艘漕船,这种船和福船类似,不过比跑海的福船要小一些,都是单桅,硬帆,平底。眼前这些漕船是停在码头检修,现在才二月,大规模的漕运开始是得四月,大河卫承担的漕运数额是十二万石,云梯关守御所的份额是两万石。

只要不枯水,船只状态保护的好,两万石的任务摊到每个百户也并不算高,但船只破损和北上枯水才是常态,每卫所都是轮流出运军,每个运军都视每年的漕运任务为畏途,纵不是九死一生,每次完成漕运回返之时,也是几乎要脱去一层皮骨。

按当时的官方记录来说,“漕船行进,动经旬日,或百夫拼力牵挽不行。”

运河上水闸林立,更增加了船行难度,按记录来说是:“江南丹阳段运河浅涩难行,漕船过京口闸时,常需三四百人并力挽拽一船,方得出闸。”

而漕运从明初是各处分别解运,百姓负担极重,后来索性全部由军运,明初之时核准额定的运军就有十二万人,由侯伯主管,中期之后渐成定制,各卫分设运军把总,主管运军漕运,而漕运是国家的大动脉,万万疏忽不得,尽管北上水程全部逆行,一艘漕船十人,设一纲司,五船设一甲首,这些在严密的监管之下,逆流而上,撑船拉船,在逆流和枯水期与大自然辛苦搏斗,明人有言云:“运军身一人运,无一日不在运中,暴挽于赤日之下,则背肉生鳞,力撕于急溜之中,哀呼声惨。”

千里长途,逆行北上,风吹日晒,衣食不继,又被盘剥,欺压,运军之惨,真是字字血泪。

云梯关这里,每年一月到各个水次关收粮,眼前的这些漕船就是收粮入舱返回。

修葺过后,二月就要“开帮”出发,待十月才可以返回。

闵元启这个试百户,去年方从运军役中脱身,今年是另一总旗出五十丁,负责五艘漕船,另外的百户各有出人,负责四十来艘漕船务必在二月初时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