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就复杂多了。如耿思南这两江总督,定是动过大世家的主意,但却无法担其后果,着手对付崔氏容易,但若是崔氏倒了,激起世家群起反抗如何是好?且崔家一动,江宁布帛一行顷刻就要大乱,布帛可作金银使用,届时必定影响各个行当,致使整个江宁市场动荡,保不齐年底税赋也要少上几层。
江宁无人能担得起这份责。
江宁无人,朝廷可以,顾衍花七八年时间端了吴、宁两家,是因为他们两家所掌的是盐铁,彼时国势衰微,要昌兴就必须将关乎国脉的行业拢到朝廷手里,吴、宁是突破口,让顾衍看到世家并非不能撼动。
如今磨刀霍霍向崔家,却有一个问题,对待崔家,不能像前几年对待吴、宁两家似的连根拔起。因为朝廷没有办法把所有行业都拢到手中,大部分的行当都要由世家百姓经营,民生才可兴。
故而顾衍对待崔家这块硬骨头,法子是一抽根骨、二分血肉。
如今第一步已然开始了,抽根骨。
明日起崔记大小匹帛店、丝纺庄、绸缎铺、成衣店都会被关停,她迫不及待想知道顾衍会如何搅混这一池水,再往里捞肥鱼,洒细饵,养小鱼苗。
此举似乎对崔氏这些大世家有些残忍,但他们盘踞在两江这片沃土上,已经吸足了血。
对其他想要在丝纺业施展拳脚的有志之士来说,何尝不是残忍。
朝廷宽厚之时,他们数十年地作假,少税赋,讨恤商金,对朝廷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他们既养肥了胆子,想要遮天蔽日,那么江宁这天,也该换一片了。
顾衍见她出神,并未扰她,正要起身,却被辛越抓住手腕。
“还是饿……”
看了这一场戏,桌上已经没几样菜能入口的了,方才喝了两碗鱼羹,如今半肚子汤水在胃肠里晃荡,好似更饿了。
顾衍啄啄她的唇角,携着辛越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