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冲这人,正如李梵清所说,乃是个绣花枕头,端的是皮囊好看,琴弹得尚可,实则呢,攀龙附凤,媚上的俗人一个,与这“雅”实在是相去甚远。萧冲自己身在此山中,自然不晓得自己是怎样货色,还以为自己沾上了公主府的门楣,一朝登堂,便有了世家大族的地位与风骨。
在眼前这月白袍子来之前,萧冲没少在这些学子跟前摆谱,夸夸其谈。
众人知他乃是承平公主跟前新贵,若是开罪了萧冲,也不见得能在承平公主眼前讨得好。清高些的,便离得萧冲远些;当然,自然也有愿笼络萧冲的,捧他的臭脚,寄望于萧冲能在承平公主跟前替自己美言一二,好让自己也享受一番这一步登天的极乐。
萧冲见李洮对月白袍子相当尊重,不免也高看他一眼,郑重打量起他来。饶是萧冲自恃皮相一流,又弹得一手妙音,也不得不承认,此子就皮相外貌来看,与他乃是伯仲之间。
萧冲暗想,公主曾赞他有几分玉山巍峨之相,而眼前此子观来,与他乃是两种截然不同风流气象,若自己是玉山,那此子便是公主口中的庭间青竹。
萧冲舒了口气,承平公主似乎只对玉山相的男子情有独钟,她曾说这等男子模样瞧着稳重,虽则青竹有风骨,宁折不弯,但她觉得还是孱弱了些。
不知是何人说了句:“王爷好大的面子,竟请了裴积玉来。”
裴积玉?这名字萧冲听着耳熟,却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听过。
似乎听公主府中有人唱过《白石郎曲》,歌中有“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唱词。
李洮生得一团和气模样,心宽体胖,呵呵笑道:“积玉前儿个才回的长安,我怕他此番在长安歇个脚又要往四方游学去,便忙下了帖子请他来。”
这位裴积玉没有开口,只是笑了笑,可虽是摆出副笑脸,瞧着却仍是一副冷冷的模样,萧冲再次断定,公主应是不会喜欢的,他那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重新归了位。
一些学子见他摆出笑脸,忙热络地拥上前,邀了他往那边厢亭间去,不知是要作诗还是题字。
萧冲虽无意与裴积玉相交,却也不由被他乱了心神。直到有人唤了他,他才回了神,顺着众人的话头,他也问起这位裴积玉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