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碎叶风云(十七)

名门 高月 3459 字 3个月前

大治五年十一月,唐军出奇兵从阿史不来城千里奔袭拔汗那,利用大食军防守上出现的漏洞,焚毁了大食囤积在拔汗那的全部物资,随即又袭破了拔汗那都城渴塞城,萨曼家族私军战力低下,被二千唐军击溃,几近全军覆没。

在唐军胜利的鼓舞下,拔汗那国王契力号召民众起来反抗大食人,得到了聚集在渴塞城过冬的近二十万民众的响应,拔汗那人揭竿而起,掀起了声势浩大的起义。

不仅拔汗那的巨变直接影响碎叶的战役,十一月中,从拔汗那运送重型抛石机的七千呼罗珊大食军在叶支城遭遇了从疏勒赶来的四万大唐援军,大食军寡不敌众,被一战击溃,五百架重型抛石机和三万头骆驼悉数落入唐军手中,与此同时,从伊丽河南下的唐军前锋也抵达了朱雀城,碎叶的战役开始出现转机。

碎叶城下,大食军已经大举压上,近二百架巨型投石机用巨石轮番轰砸东城门,巨大的铁门已经被巨石砸得千疮百孔,不少地方已经破裂,露出里面灰白色的堵门方石,最后城门下的巨石堆如小山一般,连城门也被遮盖住了,但大食军并没有停止轰击,他们似乎要巨石堆起一座石坡,使军队能顺着石坡冲上城头,这已经是大食军的孤注一掷了。

这两天阿兰仿佛是一个输光了血本的赌徒,拔汗局势发生逆转,所有的物资被焚,伊丽河惨败、叶支城惨败,唐军援军即将到来,种种不利的消息接二连三而来,几乎将他逼疯。为最后扭转战局,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将所有的登城车全部投入,所有的火油弹悉数倾泻到碎叶城头,短短两天时间,他的登城车全部毁坏殆尽。火油弹也已罄尽,可碎叶城依然巍然矗立,而且随着天气愈加变得寒冷。地面上和城墙上都结了厚厚地冰层,进攻更加艰难了。

经过整整一天轰击,投石机抛出的巨石越垒越高,已经渐渐和城头平齐了,二百架投石机因过度使用,已经损坏大半,只剩下十几架投石机仍然在继续攻击,唐军也没有观望,他们在城头上架起大锅烧水,千余名士兵仿佛接龙一般。通过竹筒、漏斗,将一盆盆热水浇在巨石堆上,很快热水冷却,结成了一层薄冰。

但大食主帅阿兰显然不甘心,随着最后十几架投石机慢慢地停止了轰击,他一声令下,三千石国军充当前锋。呐喊着向高耸的巨石冲去,巨石山混乱地垒叠在一起,山势险峻、古怪嶙峋,时而如刀削难以攀爬,而是又似陷阱。藏着巨大的空洞,这三千人显然就是为了寻找一条向上攀爬的道路。

唐军也没有使用天雷弹,任由这三千石国军攀登寻路,整个战场竟出现了颇为滑稽的一幕,三千石国军如蚂蚁寻食一般,一群一群在石山上寻找上攀地道路,石山光滑异常,不时有士兵从石头上摔下,骨断筋折,但在石山的南面。已经有数百人渐渐爬上了山顶。离城头不足三十步了,但是前方却出现一道三丈宽的沟壑。使石山和城墙成为咫尺天涯,或许铺上木板可以过去,可唐军怎么会给他们机会。

就在这时,城头上一声梆子响,唐军数千弩兵忽然出现,万箭齐发,密集地箭雨铺天盖地向石国军射去,石山顶上的数百士兵无处躲藏,纷纷中箭,惨叫着从石山顶上摔落下来,片刻时间,数百名士兵或被箭射死、或落到石山下摔死,无一幸免,鲜血染红了石山,其余石国军吓得调头便逃。

阿兰勃然大怒,大喝一声道:“命两万突厥奴隶全线压上,谁第一个攻入城中,赏十万第纳尔,美女一百名!”传令兵得令,转身便要去下令。

“且慢!”默雅利大喊一声,拦住了传令兵,他见阿兰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急忙劝阻他道:“将军,我们应放弃碎叶,趁敌人援军没到之前向拔汗那撤军,以保存实力,现在就算将军攻下碎叶又有何用?城内的军队并不少,将会拖住我们,援军一来,我们将陷于腹背受敌的处境,我必须尽早撤离才是上策。”

“撤走!”阿兰蓦地回头盯着默雅利,激动地说道:“我已经损失了五万余人,就这么甘心走吗?哈里发命我们十二月前拿下碎叶,我们若撤军,怎么向哈里发交代?”

“没法交代也总比被全歼的好,将军,我们不能再攻打碎叶了,南撤吧!保存实力待明年再来攻城。”默雅利苦苦哀求,他曾与唐军正面交战,深知唐军的厉害。

“不!”阿兰凝视着城池,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慢慢收拢起来,“或许我可以利用唐军的自信扭转战局。”

他一转身断然下令道:“命收兵回营,准备南撤!”

呜--长长的号角声回荡在战场,这是收兵的命令,大食军缓缓撤离了战场,返回军营。

天色已经黄昏了,血红的夕阳照耀在狰狞地石山之上,在强劲的北风中,石山仿佛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苍凉的天际已经渐渐露出黑夜的身影,王思雨慢慢走到城头,他伟岸的身躯挺得笔直,透出一种坚韧果断的军人气质,他望着敌军地大营久久不语,这几天大食军的进攻已经明显没有章法了,登城车已毁坏殆尽,火油弹在昨天最后一次进攻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今天甚至想到了用巨石堆积这种笨拙的办法登城,可最后也是虎头蛇尾,草草进攻一次后便收兵了,难道他们不知道,经过一夜的冰冻,石山将变得无法攀登吗?

王思雨深邃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明悟,进攻地疲势显露出敌军主帅的浮躁和焦虑,拔汗那的局势巨变、后勤供应断绝,唐军南北路援军的到来,形势对大食军越来越不利,他已经意识到。敌军进攻的力量消耗殆尽,有撤退地念头了。

“大帅,你看这夕阳似乎红得有些诡异啊!”侍御史武圆衡慢慢走了上来,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他脸色变得仿佛喝醉了酒似的赤红,眼睛里象似点燃了两团火焰。他扶在城头,注视血红的夕阳,带着一丝忧郁地说道:“这种流血似地夕阳往往是大灾地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