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王思雨没有回答。便转头向他望去,只见他正专注地望着远方的大食军营,似乎没有听见自己所说,武圆衡无奈地笑了笑,话题便转到了正题上,“大帅,你认为今晚大食军会真地全线撤退吗?”王思雨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笑道:“局势已经明显对大食人不利了,你以为他们还不肯撤军?”
武圆衡摇了摇头道:“和敌军地主帅打了两个多月的交道,都快要摸透他的性格了。此人是那种性格倔强,不肯轻易言输之人,没和我们好好打一仗,他如何甘心撤退,所以我推断他今晚必撤,只不过是诱我们去追击,再杀个回马枪罢了。或许他籍以一战击溃我们,再乘势占领碎叶,一举扭转战局。”
“武御史不愧是兵部出来之人,果然看得透彻。”王思雨望着大食军的重型投石机正缓缓归营,他微微点了点头。武圆衡分析得很有道理,大食人杀回马枪的可能性极大,这将是大食主帅最后疯狂的一搏,但就是他这种疯狂的念头将葬送整个大食军的一丝生机,王思雨沉吟一下便道:“我有一个方案,武御史帮我参看一下,是否行得通。”
当天晚上,大食军营内出现了异动,整整一夜都是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到天快亮时。大食军开始撤退了。俨如一眼望不见边际的黑云在向南缓慢飘移,城头上开始出现唐军自发的敲碗打盆声。开始只是稀稀疏疏,到后来,赶上城头地唐军越来越多,惊天动地欢呼声响彻云霄,无数唐军相拥而泣,大食人终于退兵,二个多月仿佛噩梦般的坚守战结束了,唐军也付出了八千人的惨重代价,但是他们获得了胜利,没有什么比胜利更能鼓舞军人们的士气。
“大帅,敌军既无心恋战,我们不能放过这个战机!”
“大帅,我军士气如虹,蓄势已满,正可和敌军决战。”手下大将纷纷请战,对阵两个多月,还没有和敌军痛痛快快打一仗,怎可就这样轻易放他们跑了,王思雨早胸有成竹,他摆了摆手,对众将微微笑道:“你们放心,我昨天就已经做好了部署,大食军绝对跑不了。”
叶支城北,曹汉臣四万大军利用一天的时间便挖出了一条长长的战壕,长达三里,这条战壕位于叶支河北岸碎叶谷地的出口,距离碎叶约四十里,扼住了唯一地西归之路,六千弩机兵、五千陌刀军、两万轻骑兵和五千枪兵组成了这支精锐的军队,另外还有五百辆霹雳战车游弋在叶支河对岸,防止敌军渡河南逃。
这支军队、包括出葱岭扰乱吐火罗大食军的一万唐军以及留守疏勒的一万唐军,一共六万军是来自关中、巴蜀、河东、陇右的府兵精锐,大多都是从前地西凉军,他们的任务就是阻击大食军西逃。
曹汉臣站在一处高岗之上,凝望着远方冰冷的碎叶谷地,他昨天晚上已经得到主帅的命令,就在今天敌人的部分军队很可能会出碎叶谷西归,命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堵住大食军的西归之路,这将是一场决定大唐西域命运的大战,曹汉臣的心中沉甸甸的,虽然他已被封为高昌侯,但独立指挥一场战役,他还是第一次,而且他的兵力也不是很多,征调而来八万西域诸国联军尚在路上,赶来此地至少还要两天时间。
“大将军,你看红鹰!”一名士兵指着天空大喊,曹汉臣搭手帘望去,只见灰蒙蒙地天空中有数只红色地鹰在盘旋,红鹰一直是张焕的西凉军一种传统地报信方式,通常是用来示警,它比烽火更具有隐蔽性。由专门的斥候军训练和控制,红鹰的出现,意味着大队敌军已经相距不到十里了,
曹汉臣当即下令道:“弩机军进入阵地,陌刀手准备,骑兵布两翼。再传我命令,火速调霹雳车前来支援。”
六千弩机军立刻在战壕前列阵为三排,半蹲下来。开始拉弦上箭,这是专门训练地弩兵,他们使用唐军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伏远弩,极为精准,百步外可洞穿敌军的普通盾牌,但唯一的缺憾是上弦慢,操作不便,而且雨天也不能使用,所以唐军便采用了秦军发明的三段射击法,排列成三排交替射击。这样,在敌军骑兵百步冲刺内,每名弩兵可射出三箭。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五千陌刀军,排列成两排,执两丈长的陌刀,当弩机军三轮射完,就由他们来顶上。他们将是对付大食骑兵地主力,两万轻骑兵则呈雁翼排列在两侧,可收可放,以拦截敌军的散兵奔逃,站在最后的是五千枪兵。这支枪兵也就是曹汉臣地牙军,士兵均来自关中,个个身高体壮,手执三丈长枪,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也是对付骑兵的利器。
片刻,唐军便已经准备完毕,而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隐隐出现了,这支军队是副将默雅利率领的四万大食军。由两支突厥奴隶军团和两支埃及军团组成。他们的任务和曹汉臣部一样,是为了拦截北上的唐军从背后袭击大食军主力。目前阿兰率领的十几万大食军主力位于距碎叶十五里的裴罗将军城,那里是碎叶的卫城,就在这座卫城之侧大食军主力仿佛一只巨大地蝮蛇,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碎叶唐军送上门去。
此刻,默雅利也看见了远方的唐军,他暗暗吃了一惊,昨天斥候还报告唐军在叶支城,没有想到他们现在就推进到了此地,竟然距离裴罗将军城这么近,而且从对方的步阵来看,人数不比他少,疏勒一战,默雅利被唐军俘虏了整整三年,他在碎叶银矿当过矿工,直到两年前被唐军释放,虽然他因此对唐军十分了解,而被派为副将,但他的骨子里却对唐军有一种惧怕,唐军强大的武器和训练有素的士兵给他留下了刻骨的记忆,大食军虽然能横扫西方,但对这支强大地东方军队却没有丝毫优势,甚至武器装备上还处于劣势。
“默雅利将军,我们是否要迎战?”一名突厥军团长跃跃欲试,突厥奴隶军是当年大食在与西突厥作战时俘获的突厥士兵,将他们改编成大食的军队,驻扎在阿姆河以东,虽然名为奴隶军,但那主要是指第一代突厥人,经过数十年的演变,突厥人在大食已成为一个特殊种族,世代为大食人的雇佣军,有点类似大唐地军户,他们作战骁勇,仅次于哈里发近卫军和呼罗珊本宗军,在大食军中有着极高的评价,事实上三百年后,正是这支突厥军控制了黑衣大食的军政,大食哈里发成为他们的傀儡,可随时被废立,这支军队也就是现在土耳其的祖先。
从默雅利的本意来说,他并不愿意与唐军作战,甚至想掉头后撤,他是来拦截唐军北上,而不是主动去与唐军决战,不过他也知道,后撤就意味着自己的官运到此终结,无论什么理由,哈里发都绝对不会容忍一个逃跑的懦夫将军。
他沉吟了半晌,便回头问四名军团长道:“我需要一支军团前去试探唐军的虚实,是突厥人愿意打头阵,还是埃及人愿拔这个头筹?”
“这还用问吗?”两名突厥军团长对视一眼,傲慢地说道:“突厥人和大唐打了几百年的仗,除了我们,谁还有这个资格和唐军对垒,西方地黑白人靠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