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怕他误会,到底还是将陛下带着空寰出去逛街的事说了出来。
“我说给你听,你莫要乱说。今日陛下休沐,她带着空寰出去玩了。”
定坤手中的馒头就要捏扁了,他低着头,没让定远看出他阴沉的脸色。
从前在东宫的时候,陛下偶尔也会有贪玩的时候。
不过这种时候很少,大多数时候,朝熙都很自律。说来,也是因为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偷偷带着朝熙出去了一趟,让朝熙见识到了外面世界的繁华美好,至此,便让朝熙时常念着。
只是朝熙课业繁重,极少有休息时间,她便经常把定坤放出去,让他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再给她买一些外面的吃食回来尝尝。
定坤记得有一次,朝熙忍不住带着定坤定远还有定夜三人跑出去听了一回戏,路上回来的时候,还看了街边的杂耍。
定坤还吵嚷着排队买神都东街的那家点心,吃了西街那家的小馄饨,又买了一只西街有名的熏鸡。
那一年,陛下才十五岁,定坤十四岁。
后来陛下长大了,成熟了,她不仅去扬州剿过匪,还去荆州赈过灾。
朝熙登基之后,便再也没有闹着出去玩过。定坤记得朝熙曾说,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可玩的,再说朕朝务繁忙,哪能天天想着玩乐?
可是现下,陛下竟然带着空狗出去了。听定远话里话外的那个意思,陛下似乎还是因为空狗没逛过神域的街市,特意带着他出去解闷的。
定坤想,陛下就当真,那么喜欢他吗?
定远走后,定坤一个人坐在窗前红了眼,他与空贵君如今的差距太大,想要扳倒他,绝非一朝一夕能成。
登白做完工来定坤房里看他的时候,还忽然提道:“今日去正阳书院收脏衣服,正好碰到了空贵君的那两位陪嫁。我听说,空贵君的这两个陪嫁是有大才的,尤其是那个叫小贵,一双妙手,不仅会画画,还会变装。前几日,他给空贵君化妆成雪鹿,陛下爱极了那副模样,还找咱们别院里的画师亲自去画,装订成册之后,陛下便像是碰到什么宝贝一样,珍藏起来了,那画师也得了不少赏银。这几日,外面都传开了,民间的郎君们,都开始争相效仿,连冀州城内的胭脂坊都出了新的蓝色胭脂。”
定坤这几日在房内养伤,不像登白那般通外事,便拧眉问道:“胭脂哪里还有蓝色的?”
登白笑了:“不懂了吧,现在各色式样的都有呢,不过卖得可贵了,我本来也想跟个风,去买点回来,不过摸了摸兜里那点月例银子,还是算了。”
“空贵君如今名头大着呢,百姓们都把他夸成天上的美仙君了。现在冀州城内,只要说什么东西是空贵君也会有的,那便会遭到疯抢。这群狗头商人,趁此机会,没少捞钱。”
定坤冷哼了一声,道:“狐媚之术罢了,长了一张狐狸脸还不够,非要作妖用些其他的法子夺宠。”说到这里,定坤又问:“那空狗的两个陪嫁,你可接触过了,他们长什么样,脾性如何?有没有什么喜好?”
登白愣怔了一下,他放下手中茶盏,看着定坤道:“难不成,你还要继续对付空贵君吗?我们如今都沦落至此了,若是再不安分,恐怕……”
定坤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怕什么?你只管帮我打听便是,若是出事了,我也不会供你出来。登白,你要知道,被丢出宫的那一天,我就已经不怕死了。你可别忘了,我之所以有今日,都是那空狗的手笔。他不是喜欢靠着变妆夺宠嘛,若是那个小贵出事了,他拿什么扮雪鹿?”
“我不过一条贱命而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把这条命搭上便是。”
定坤见登白不愿意认同,便冷了脸道:“你若是怕了,你就走出这个门,我与你之后,再无干系。”
登白气得红了眼道:“你怎么能如此说?在我心里,你是比兄长还要重要的人。如果当初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雪地了。定坤,我为你死了都不要紧,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
定坤指了指自己的侧脸道:“你看到了吗?我毁容了,我这张脸都毁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可能侍奉陛下了。对于我这种人而言,陛下便是我的天。他把我逼出宫,让我吃了这么多的苦,我的心早就死了。报复他,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登白,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若是不愿意帮我,咱们就此散了……”
登白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帮你。纵是不认同,但是我不能让你单打独斗。”
定坤也红了眼道:“什么定远定夜,他们都是自私的。帮我之前,他们都会先想到他们自己。登白,只有你,会无怨无悔地跟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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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朝熙正牵着空寰的手,在冀州城内闲逛。
花灵是个妥帖的人,她提前便订好了雅座,先让朝熙带着空寰去桂华楼听戏,之后又订了酒楼的包间,让店家掐着时辰给朝熙他们上菜。
空寰和朝熙在街边看杂耍的时候,登玉也不忘拿出钱袋子,给赏钱。
那钱袋子里的零钱,都是花灵提前准备好的,在他们出来之前,花灵特意将钱袋子塞到了登玉手里。
空寰的容貌过于出众,今日一整天,他都带着面具,朝熙也穿了一件平民百姓的长衫,额间自然垂落的碎发,挡住了她半边脸。如此痛快地在街市上玩,倒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在街市上的时候,朝熙还听到了几个百姓讨论胭脂坊的蓝胭脂。
朝熙觉得有趣,便拉了人问道:“这位大娘,胭脂坊还有蓝胭脂吗?”
那大娘看了她一眼,捂嘴笑道:“你是外地来的吧?如今这胭脂坊的蓝胭脂,都快卖断货了。你没听说,陛下身边的空贵君,一身雪鹿蓝装,美得似仙君吗?”
朝熙干笑了一声:“这确实不曾听说。”
那大娘道:“现在胭脂坊的蓝胭脂,都被炒到了五两银子一盒了。”
朝熙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民间的物价,她还是了解的。
听到大娘如此说,她亦是瞪大了眼睛道:“这么贵?神都十里堡的银簪,也只要五两。”
大娘笑得不行,道:“这谁家里没几根银簪啊,就是金簪也不稀奇啊。但是蓝色胭脂,谁若是有了,那可比银簪有排面。这东西可不好买,我都去预订好久了,至今还没出货呢。”
朝熙拉着空寰去酒楼的路上,倒是笑了笑道:“这胭脂坊的掌柜是位妙人啊,这种做生意的法子,都是我们空家玩剩下的。可赶巧了,他借着臣君的雪鹿装,重新在冀州城内,掀起了一波热潮。不过是蓝色胭脂而已,小贵也会做。这小贵亲手做的,都不敢开价到五两。这冀州城果然富庶,从前在月都,我只知道这五两银子,可是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