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园除了菡毓,还有不少做粗使的丫头,俱是周沉买的,此时都在休息,整个园子寂静得如在沉睡,只可闻自己的脚步声。
她将隐园逛了圈,刚搬来这里时还看不见,也未曾注意到周沉拿来安置她的地方,还有个花园。花园也有棵香樟,只是不如沈家那棵年头长。
沈若筠抬头看了看树枝,觉得枝干还算粗壮。
周沉是打定主意要困着她作外室了,可她是沈家女,便是宁死,也不愿被他如此侮辱。
沈若筠将外面的褙子脱了,想丢到树上去,她勉力丢了好几遍才成。等衣服挂上去后,又踮着脚将两只袖子系了个死结。
她想到沈家那棵百年老树,又想起沈家家庙里那一排染血的牌位与上书的“三善名堂”。觉得沈家家庙还不如叫“三恶堂”,好叫这些小人有所畏惧,不敢随意欺负沈家后人。先祖们就该将三善刻在每一个牌位后不轻易示人,将面对敌人时的血性与狠厉刻在正厅之上,好叫世间的阎王小鬼都远远避让。
这些年,她总想替祖母、长姐争一争该有的赞誉,哪怕是公正地看待也好……从未想过,其实她更该替她们造势,叫汴京这群人,都惧怕她们沈家才好呢。
他们觉得“好”或“不好”,并不能抹去她们的贡献,也决定不了什么……教他们觉得沈家可欺,才是她错的地方。
哪怕他们有一丝害怕沈家,哪怕是只是忌惮……都不敢将长姐推去和亲的。
她往日总说自己可以做男子事,其实还是被固定在了女子这里,从未跳出。
世道要求女子有德行,却要求男子追逐权势。他们将女德奉为无价宝,叫女子尊之守之;另一方面,掌握了权势的男子,可以更改“女德”,于是他们要求女子缠足,要求女子不可读书,除了嫁人生子,不可做其他事。
女子没有权势,要依附男子,也就只能遵循这套规矩,自小便只知要做好女,嫁个德善之家……故不足为惧。
她自小读书,明理,与人为善……她怕旁人觉得她“不好”,从而觉得沈家没有家教,可汴京城大多数人家仍觉得她不好。
周沉这般不要脸,可旁人都不在意他是何性格,许多人家想与他结亲,也从不问他可讲男德。
这个道理,她竟今日才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