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半蹲下来,专注地看着覃竹的脸,声音里有些难以察觉的轻颤。
“我犹记得当年,你说希望余生开个小店,做个悠哉悠哉的老板,置个三进三出的小院,闲暇了就坐在园子里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阿竹,我愿余生陪你过这样的日子。”
冷情之人说起情话,才最令人动容。
袁文清正是个冷静自持,情不外露的人,就是袁老太爷亡故,结发妻子病逝之时,也没有人见过他的失态,可此时,他几乎就是失态了。
覃竹看着他清隽的面容,真诚的目光,甚至是略有卑谦的姿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时候,她身边都是些豪爽粗犷,不拘小节的江湖汉子,直到住进袁家,她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如此温润如玉的少年。他教过她读书写字,指点过她弹琴弄箫,有人欺负她时,他永远维护着她小小的尊严。
少年的袁文清几乎就是覃竹梦想中的哥哥和夫君,若不是那年覃渡去世,奔丧路上覃竹被人挟持,澶州城里传出各种风言风语,只怕她就顺理成章的做了袁文清的妻子。
即便他们无缘,覃竹也记得,自己一只手腕被铁钩穿过,铁钩的尾端的链条层层叠叠锁在大石块上。一群歹人肆无忌惮地商量着要把她沉到海里。
她的手腕剧痛,又害怕,又难过,一边哭一边默念,“阿爹阿娘弟弟,咱们就要团聚了,就是不知沉在海底,手腕还会不这么痛。”
最后关头,是袁文清带着人找到了她。
从来从容冷静的袁文清满脸都是惶恐,他用石头砸开了大锁,也砸伤了自己的手,他颤抖着抱住覃竹,却不敢去碰她被铁钩穿透的手腕。
覃竹靠在他怀中时,想的竟然是文清大哥的手指从来整齐干净,会写字,会抚琴,会打算盘,会给她摘下高处的凌霄花,却没想到也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手。
往事如斯,她能如袁文清所言,跟渔帮,跟何衣断了干系么?